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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13个节气,也是秋季第一个节气。《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秋,揪也,物于此而揪敛也”。立秋不仅预示着炎热的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即将来临。也表示草木开始结果孕子,收获季节到了。
果香,亦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天然香氛,“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这是苏轼《点绛唇》中的红杏香;“黄包先著风霜劲。独占一年佳景。点点吴盐雪凝。玉脍和齑冷。洋园谁识黄金径。一棹洞庭秋兴。香荐兰皋汤鼎。残酒西窗醒。”这是吴文英的《虞美人影·咏香橙》;“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这是孙光宪《浣溪沙》中的柚子香。
秋天,就是一个果香四溢的季节,古人一度将果皮、果渣、花叶混合在一起制作熏香,笑称“穷六和”,古人有诗云:“穷六和香宜土屋,瓦炉茶饼昼夜足”,可知此类合香是山林隐士们的常备之物。
《香乘》中收录了不少瓜果入香的香方,或许是《甄嬛传》的热播,安陵容调制的“鹅梨帐中香”或许是名气最大的一款香。
其实“鹅梨帐中香”是南唐宫中的一款名香,以香味馥郁的鹅梨与沉香制作,五代十国《宫词》中有提到此香:小殿龟头向晓张,鹅梨帐底散芬芳。搜奇更薄江南产,昨日深宫宴内香。
此首词描写的是南唐宫中的香会雅集,史书记载,保大七年,元宗李璟召集群臣,举办香会雅集。《十国春秋·南唐元宗纪》载:保大七年,召大臣、宗室赴内香宴。凡中国、外域名香以至,和合煎饮。佩戴粉囊共九十二种,皆江南所无也。
鹅梨帐中香的制法,在陈敬《陈氏香谱》中有记载:沉香一两(剉如炷大),鹅梨一个(切碎取汁),右用银器内盛蒸三次,梨汁干即可爇。
《香乘》又做了补遗:沉香末一两,檀香末一两,鹅梨十枚,右以鹅梨去穰核如瓮子状,入香末,仍将梨顶签盖,蒸三溜,去梨皮,研和令匀,久窨可爇。
“鹅梨帐中香”中鹅梨是个什么梨,众说纷纭,盖古今名字不统一也,鹅梨这里入香,是作为香材的一种,使整体的香韵多一抹果香。
苏轼的《与欧阳知晦四首》中言:“合药须鹅梨,岭外固无有,但得凡梨梢佳者,亦可用”。
香方“小龙涎香”记载:沉香一两龙脑半钱。右为细末,以鹅梨汁作饼子爇之。
清人王欣在《青烟录》中有对这款小龙涎香的评价:“此小品之最清厚者。以唐时宋清三匀煎较之。减麝脐而济以梨汁,煞有思意。”
三匀煎,即指唐代京城长安药商所调制的合香,以龙脑、麝香、沉香调和制作香丸名为“三匀煎”,焚此丸香有富贵清妙之意。
另外,在“内府龙涎香(补)”中:沉香、檀香、乳香、丁香、甘松、零陵香、丁香皮、白芷各等份,龙脑、麝香少许,右为细末,热汤化雪梨膏和作小饼脱花,烧如常法。
内府即皇家的仓库,所以这是一款宫中香,“补”指《新纂香谱》所补入者。此方中,梨被加工成雪梨膏用作“粘合剂”。
又如“龙涎香二”:檀香二两(紫色好着矬碎,用鹅梨汁并好酒半盏浸三日,取出焙干)甲香八十粒(用黄泥煮二三沸,洗净油煎赤,为末)、沉香半两(切片),生梅花脑子一钱,麝香一钱(另研),右为细末,以浸沉梨汁入好蜜少许拌和所得用,瓶盛窨藏数日于密室无风处,厚灰盖火烧一炷,妙甚。
此方中,鹅梨不仅用来炮制檀香,还与蜜调和在一起,共同构成“粘合剂”,这样的操作在《香乘》中很常见。
也有梨汁直接用作“粘合剂”,如“白龙涎香”:檀香一两、乳香五钱,右以寒水石四两,煅过同为细末,梨汁和为饼子。“小龙涎香(新)”:锦纹大黄一两、檀香五钱、乳香五钱、丁香五钱、玄参五钱、甘松五钱,右以寒水石二钱同为细末,梨汁和作饼子,爇之。
这两款龙涎香方都是用“寒水石”模拟其外形,而用梨汁模拟龙涎香温润和美的气息。
沈立《香谱》还记录有一则“江南李主煎沉香”:沉香、苏合油各不拘多少,右每以沉香一两用鹅梨十枚细研,取汁,银石器盛之,入甗蒸数次,以稀为度。或削沉香作屑,长半寸许,锐其一端,丛刺梨中,炊一饭时,梨熟乃出之。
“甗”是古代蒸煮用的炊具,上下两层,中间有篦子,和我们现在用的蒸锅很相似,此方将“花蒸香”过渡到了“果蒸香”,原理是一样的。
又有制香大师黄庭坚的“黄太史四香”之一的“小宗香”:海南沉水一两(锉)、栈香半两(锉)、紫檀二两半(用银石器炒,令紫色),三物俱令如锯屑。苏合油二钱。制甲香一钱(末之),麝香一钱半(研),玄参五分(末之),鹅梨二枚(取汁),青枣二十枚,水二碗煮取小半盏。用梨汁浸沉、檀、栈,煮一伏时,缓火煮令干。和入四物,炼蜜令少冷,溲和得所,入瓷盒埋窨一月用。
此方里鹅梨是用来和沉、檀香同煮以取果香,和蒸鹅梨的目的是一样的,可谓殊途同归。
除了鹅梨,《香乘》中还有将佛手柑入香者,如源自沈立《香谱》的“古龙涎香(沈)”:古腊沉十两、佛手香十两、金颜香三两、番栀子二两、龙涎一两、梅花脑一两半(另研),右为细末,入麝香二两,炼蜜和匀,捻饼子爇之。
佛手香就是佛手柑,属于芸香科常绿小乔木,果香似柑橘、柚等,不同之处,乃在果实成熟时心皮分离,形成细长弯曲的果瓣,状如手指,又有裂纹如拳,故称之“佛手”。
佛手柑其花、叶和果实都具有浓郁的香味,成熟的佛手果皮鲜黄,其味清香淡雅,留香持久,既可观果,又可闻香,古时常被文人作为书房清供之一,也有将佛手、香橙、香橼等置于帷帐之中。
清人熊荣有诗云:“清香夜满芙蓉帐,笑买新橙置枕函”,并称“九、十月间新橙,闺人竞市数十枚,堆盘列案,以当清供。余布枕席”。
《浮生六记》云:“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
因其香气有舒肝理气的功效,佛手柑还被用作制香茶。乾隆皇帝的解暑“三清茶”,就是以贡茶西湖龙井为主料,佐以清高幽香的梅花、清醇莹润的松子、清雅芳香的佛手。
喝此茶有清心、清胃、清肝火的功效。“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洁。松实味芳腴,三品殊清绝。”
乾隆《燕寝怡情图》大盘堆放佛手十数只
除佛手之外,香橼也是熏香果中的主力军,常常容易和佛手柑相混淆。香橼果实为卵球形,形如小瓜,柠檬黄色或淡绿色,为芸香料植物枸橼的成熟果实,又名香橼柑,其果皮粗厚凹凸不平,但香气浓郁,可做熏衣之用。
北宋著名药学家唐慎微在《证类本草》载:香橼“置衣笥中,则数日香不歇”。
明清时期,香橼与佛手成为熏香果子的主角。明清时的文人喜欢把香橼作为清供,陈设于案头、书几,满室清香,经久不散。
清初陈淏子著《花镜》,言:香橼清芬袭人,能为案头数月清供。
因明代闻香果的风气盛行,还出现了专门盛放熏香果的果盘——香橼盘。
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中,专门提及“香橼盘槖”:香橼出时,山斋最要一事,得官哥二窑大盘,或青东磁龙泉盘、古铜青绿旧盘、宣德暗花白盘、苏麻尼青盘、朱砂红盘、青花盘、白盘数种,以大为妙,每盆置橼廿四头,或十二三者,方足香味,满室清芬。
古代文人认为香橼是书斋最不可少之物,常置一头或多至二、三十头不等的香橼于几案间。明人陈贞慧的《秋园杂佩》中,就记载香橼成熟时,“摘置红瓷,幽香一室”。以红瓷盘烘托青黄色香橼,兼得视觉与嗅觉的美感。
除了佛手柑和香橼,《香乘》的香方中还有另一种目前已经很少见的香果,榠楂。
“脱俗香(武)”:香附子半两(蜜浸三日,慢焙干)、枨皮一两(焙干)、零陵香半两(酒浸一宿,慢焙干)、栋花一两(晒干)、榠櫖核一两、荔枝壳一两,右并精细拣择为末,加龙脑少许,炼蜜拌匀,入磁盒封窨十余日,旋取烧之。
这个香方里,枨皮就是橙皮;栋花就是楝花,楝科植物川楝或苦楝的花,花白色或淡紫色,气味芳香;榠櫖核则是榠楂的果核。之前的“四弃香”和“山林穷六和香”里,也多次出现榠楂核。
《香乘》还收录有一个“闻思香”:紫檀半两(蜜水浸三日,慢火焙)、枨皮一两(晒干)、甘松半两(酒浸一宿,火焙)、苦练花一两、榠楂核一两、紫荔枝皮一两,龙脑少许,右为末,炼蜜和剂,窨月余焚之。
苦练花就是苦楝花,“闻思香”和“脱俗香”的香方比较类似,都用到了橙皮、楝花和榠楂核。《齐民要术》中,榠楂列在《五谷、果蓏、菜茹非中国产者》一卷里:“榠,《广志》曰:‘榠查(楂),子甚酢。出西方。”是舶来品。
唐人陈藏器《本草拾遗》有道是:“榠楂,盖蛮楂之讹也。”便解释了汉刘歆著《西京杂记》中“查三“的来历,“初修上林苑,群臣、远方,各献名果异树。亦有制为美名,以摽奇丽者……查三:蛮查(楂)、羌查、猴查。“
李时珍《本草纲目·果部·榠楂》中引苏颂曰:“榠楂木、叶、花、实酷类木瓜,但比木瓜大而黄色。辨之惟看蒂间别有重蒂如乳者为木瓜,无此则榠楂也。”
除了鹅梨、佛手柑、榠楂,宋人张世南的《游宦纪闻》中,有榅桲与沉香、檀香制作香饼子的方法:蜀人以榅桲切去顶,剜去心,纳檀香、沉香末,并麝少许。覆所切之顶,线缚蒸烂。取出俟冷,研如泥。入脑子少许,和匀,作小饼烧之,香味不减龙涎。
此香的制法和“鹅梨帐中香”极为相似,榅桲又是何物呢?史书记载,榅桲产自中亚细亚、伊朗、苏联高加索和土耳其斯坦(突厥斯坦)等地,是欧洲古老的栽培果树之一,在维吾尔语中被称为“比也”,当地称木瓜,但和我们常见的木瓜又完全不是一样的瓜果。
我国大约在晋代初期引入了榅桲,南朝梁任昉著的《述异记》中道:“江淮南人至北,见榅桲,以为樝。”
《本草拾遗》中记载:“榅桲,树如林檎,花白绿色。”
宋代诗人文同在《彦思惠榅桲因谢》中云:“秦中物专美,榅桲为嘉果”。《东京梦华录》中的:“又有托小盘卖干果子,乃旋炒银杏、栗子、河北鹅梨、沙苑榅桲……”
北宋初期苏颂编著的《本草图经》里记载:“榅桲,旧不著所处州土。今关陜有之、沙苑出者更佳。其实大抵类樝,但肤慢而多毛,味尤甘,实初熟时,其气芬馥,人将致衣笥中亦香。”
榅桲果香气浓郁,当然会被用来制香,《香乘》中《凝合花香》卷中,有模拟梅花香的“笑梅香一“:榅桲二个、檀香五钱、沉香三钱、金颜香四钱、麝香一钱,右将榅桲剔去瓤并子,将沉香、檀香为极细末入于内,将原割下项子盖着,以麻缕缚定,用生面一块裹榅桲在内,慢灰火烧,黄熟为度,去面不用,取榅桲研为膏。别将麝香、金颜香研极细,入膏内相和,研匀,雕花印脱,阴干烧之。
不论是香梨、佛手柑,还是目前很少见到的香橼、榅桲、榠楂,都可以直接摆放案头,赏心悦目;若悬挂于幔帐间,又满屋幽香;即便是置于箱柜之中,亦是能清香沾衣;若随身携带,当暗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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