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的阴影之11忧郁的撒马尔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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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听说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撒马尔罕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宏伟。

--亚历山大大帝

不知始自何时,我对撒马尔罕纸的向往已深植心间。黎巴嫩裔的法国作家阿敏·马卢夫(AminMaalouf)的小说名作《撒马尔罕》(Samarkand),以一部中古手稿的命运为线索,从手稿的出现到消失,差不多一千年。这部手稿是波斯文学的圣贤之一海亚姆(OmarKhayyam,-)亲手写的、真正的初版《鲁拜集》。

小说一开始就讲,年夏天的某个傍晚,刚刚来到撒马尔罕的海亚姆在城里闲逛,和街上的混混团伙发生纠纷,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24岁的他早已大大有名,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四行诗(rubai)给他制造了大批的粉丝,以及同样多甚至更多的敌人。横遭群殴之后,他被带到法官阿布·塔希尔(AbuTaher)面前。

小说里阿布·塔希尔说的“纸”,用的单词是kaghez,如今几乎所有突厥语都是使用这个词(具体拼写会有小小差异,比如乌兹别克语kogoz,土耳其语作ka??t),其词源是波斯语的kāghaz。八世纪的阿拉伯人刚接触到东来的这种人造纸以后,称之为kaghad(或作kaghid/kaghadh),显然也是借自波斯语。研究者相信,波斯语kāghaz又借自粟特语的kγδ/kγδkh。

不过也有人说,粟特语的这个词,与古回鹘语的kagda/k?gd?,都借自汉语。借自汉语的哪一个词呢?夏德(FriedrichHirth)猜是“谷纸”。夏德这个说法遭到劳费尔(BertholdLaufer)的否定。劳费尔怀疑这个词是从内亚的“树皮”一词发展而来。可惜这个词的语源研究至今尚无重大推进。

英国人亚历山大·门罗(AlexanderMonro)的非虚构类获奖畅销书《纸之踪迹》,也不会动摇撒马尔罕纸的历史声誉。写作于十世纪的波斯文地理书《世界境域志》说:“撒马尔罕产纸,销往世界各地。”十世纪阿拉伯地理学家穆卡达西(al-Maqdisī,或写作al-Muqaddasī)在其名著《各地区知识之最佳分述》里也说:“花剌子模之弓箭,石国之陶盘,撒马尔罕之纸张,均可谓举世无匹。”

撒马尔罕在乌兹别克语中有两个发音:Samarqand或Самар?анд,Самар意为"肥沃",?анд意为"土地",撒马尔罕就是“肥沃的土地”。耶律楚材说:"寻思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饶故名之。"在乌兹别克斯坦有这样一种说法,没到过撒马尔罕就等于没到过乌兹别克斯坦。它被誉为“传说之城”,这里已经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是丝绸之路重要的中亚枢纽之一。马其顿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攻占该城时不禁赞叹:“我所听说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撒马尔罕要比我想象中更为壮观。”

作为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撒马尔罕连接着波斯帝国、印度和中国这三大帝国,关于她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善于经商的粟特人把撒马尔罕建造成一座美轮美奂的都城。

中国的史籍中对其称呼因时而异,《魏书》称为悉万斤;《隋书·西域记》称为康国;唐慧超《往五天竺国传》作康国;唐杜环《经行记〉作康国、萨末建;《新唐书》称为康国、萨秣建,元耶律楚材《西游录》作寻思干;《长春真人西游记》作邪米思干;《元史》作薛迷思加;明陈诚《西域番国志》、《明史》、明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均作撒马儿罕。

撒马尔罕东临中国,西接波斯,南近印度。这样的地理位置,使得撒马尔罕成为东南西北各大文明的交汇之处,也成为了无数商队歇息贸易之所。作为世界上最早的城市之一,撒马尔罕坐落于泽拉夫尚河谷,下面的是阿姆河,上面的是锡尔河,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食物。不仅如此,撒马尔罕还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中国人称之为河中地区,阿拉伯人称之为“马法兰纳哈尔”,意思是两河之间。这两条河流所指的,便是将这块土地包围灌溉着的阿姆河与锡尔河。

无数的财富汇聚于此,到了亚历山大大帝在公元前年征服这里的时候,撒马尔罕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和重要的城市之一。作为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撒马尔罕连接着波斯帝国、印度和中国这三大玄奘曾在撒马尔罕播洒佛教帝国,但也饱受了战火的蹂躏。

粟特语作为古丝路上的通用语,曾为东西方长期的文化和贸易交流作出了巨大贡献。公元前年左右,一群粟特人定居于此,开始一砖一瓦的修建城池,并将其命名为撒马尔罕--肥沃之地。此时的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想到,在自己手中建成的,将是一座何等辉煌壮丽的城市。撒马尔罕在此后数个世纪中都是重要的商业城市,特别是在丝绸之路开辟之后,撒马尔罕更是凭借其地理位置,成为了丝绸之路的中心。

作为粟特人的家乡,撒马尔罕聚集着无数的粟特商队,而粟特人正是因为善于经商而闻名遐迩。葡萄酒、硇砂、甘松香、阿萨那香、瑟瑟、麖皮……无数的奢侈品经他们之手,从西方运至东方的大都市长安;然后他们又将中国的丝绸瓷器,卖到叙利亚的海岸,亚历山大的港口,君士坦丁堡的市集,换来不计其数的金币和银币。

粟特人,在中国史籍中常被称为“昭武九姓胡”等。这是个以撒马尔罕(今属乌兹别克斯坦)为中心兴起的商业民族,长期在丝绸之路上充当“中间商”的角色。唐朝时,洛阳居住着大量的粟特人。通过对丝绸之路上的这些骆驼商队征税,撒马尔罕积聚了大量的财富。著名的唐朝僧侣玄奘前往天竺取经时,也曾路过撒马尔罕,根据他留下的文书所记载:“此处土地肥沃,树木参天,花果处处,气候宜人,乃西域之中心。”

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助下,《世界记忆名录》项目在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展开。博物馆、图书馆和其他收藏中的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经确认后被纳入该名录。撒马尔罕国家博物馆保护区因此决定展出带有粟特铭文的藏品。

粟特(也称索格底亚那)在历史上地处中亚。“粟特”(Sogd)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琐罗亚斯德教圣书《阿维斯陀》(Avesta)中。索格底亚那(Sogdiana)作为地名,用于指代粟特地区,即阿契美尼德帝国的一个省份,在记录大流士大帝战绩的贝希斯敦岩刻铭文中排第19位。粟特人逐渐向东迁徙定居,对丝绸之路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

粟特人的东迁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当时丝绸之路上开始出现频繁的贸易、政治和文化往来,产自中国的丝绸也通过丝绸之路进行交易。由此,粟特人沿丝绸之路东段自东亚到中国长安的路线建立了许多商栈。到6世纪末期,这类港口也许已经延伸到了日本。

粟特商人马涅亚(Maniah)绕过里海,横渡黑海,最后到达君士坦丁堡,由此开辟了一条丝绸贸易路线——“高加索丝路”。有证据表明粟特人曾在丝绸之路的海上路段开展贸易活动,这个路段从阿拉伯半岛通向印度,再延伸到中国。粟特人在到其他国家进行贸易的同时,也将他们独特的语言、文字和文化带到了当地。

带有粟特语铭文的银碗

粟特及其中心大都市撒马尔罕在它们所处的各个历史时期都起到了联结东西方的关键作用。这主要是因为撒马尔罕(位于南北和东西两条商路的交界处,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撒马尔罕因此成为核心区域,积淀并传播着古代与中世纪各大文明的文化成就。据中国史料记载,撒马尔罕被描述为大型贸易城市,这里的居民都擅长贸易,男性到了20岁就开始四处奔走做生意。同时,粟特人又将其文明成果继续向西传到了欧洲,向东传到了日本。这些都得益于一条横贯大陆的大道的开辟,即古丝绸之路。

粟特人在丝绸之路的历史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他们不仅是商人,也是该民族文化、语言和文字的载体。随着贸易往来,粟特在早期就与远东建立起了精神纽带。粟特人对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的文字资料记载了四位粟特佛教僧徒,根据他们的绰号戛纳判断,他们来自撒马尔罕。其中最著名的一位是康僧会(公元年去世)。他的父母从粟特搬到印度,然后又搬到康居,而这位名僧就是在这里出生的。父亲去世后,他摒弃了世俗的生活,成了一名僧人。公元年,他移居到南京,在那里建立了寺庙和佛教学校。康僧会是中国南方的第一位佛教传教士。他促使吴末帝孙皓皈依佛教,建造了许多寺庙和佛塔,并将许多佛教著作和评注翻译成汉语。

商栈沿着贸易路线建立,并在6至8世纪迅速兴起。伴随着贸易往来,粟特文化对包括游牧民族在内的其他国家文化的影响也不断增强。粟特语成为中亚商路上的主要语言。在文化交融的过程中,粟特族和游牧民族的人口都因此增长。最后游牧民族在城市中定居,翠谷(ChuiValley)一带也形成了许多长期聚居地。年,发现的粟特人的《旧信》证明了这一点。其中一封名为“纳奈瓦登达克(Nanayvandak)调查报告”,收信人是撒马尔罕的商人领袖纳奈达瓦(Nanaidvar)。信中的内容囊括很多方面,谈及了粟特人生活的细节,以及他们因匈奴侵略而陷入的巨大骚乱和苦难,另外还包含了丝绸、织物、胡椒、香料、银制品买卖的贸易业务记录。

此外,撒马尔罕的大商人为在当地开展贸易业务的粟特人提供贷款,并代理贸易交易。相当可靠的资料表明,粟特人的《旧信》可追溯到公元4世纪初,是中国境内最早的粟特文书遗迹。

另一个重要证据是货币。唐朝初期,中国开始统一使用一种新的青铜货币,上面刻有“开元通宝”字样,意思是“可流通的开元钱币”。众所周知,这种新货币在中国本土以外所有与中国有经济往来的地区都得到了极为广泛的使用。它流通到中亚后,粟特人开始在那里直接制造这种钱币,完全复刻了原始的唐朝货币。

在中亚发现的这种伪币虽然不多,但几乎随处可见。截至年,仅在彭吉肯特聚居地就发现了四枚这样的钱币。它们与唐朝本土钱币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它的装饰更粗糙(表面凹凸不平,象形文字也很模糊)。这种伪币的发行地点无法确定。后来(我们无法判断具体时间),布哈拉文字作为标志性元素出现在光滑背面上,再后来刻的是粟特文字和一个类似中国汉字“刀”的符号。王莽执政时期的中国钱币就是刀形的,而中亚正是在这个时期第一次与中国建立起联系。不过它也可能是一种象征钥匙的撒马尔罕符号。这个符号的旁边是半草书的粟特铭文“上帝”和“帝王”。这两个词在粟特文里的意思分别是至高无上的可汗和中国皇帝。这几组粟特—中文双语钱币的发现非常罕见,说明它们的产量很低。根据它们出土的地方,第一组钱币应该来自布哈拉,第二组来自撒马尔罕。

受远东货币市场影响,撒马尔罕统治者没有选择银币,而是选用中国版的青铜币,他们模仿中国在货币上刻上他们的标志,例如政府的座右铭、统治者们的头衔和名字。在洛阳的粟特人,有不少担任了朝廷官员。《唐两京城访考》记载,洛阳惠和坊,有安修仁宅园。安修仁是粟特安国后裔,从北魏以来,该家族一直任凉州萨宝(商团首领)。唐初,该家族帮助唐朝消灭凉州李轨势力,得到朝廷重用。安修仁任左武侯大将军,居于洛阳,其侄子安元寿任右骁卫大将军,永淳二年(公元年)卒于洛阳。

一片带有粟特文字的皮革

建都洛阳的伪燕王朝,其君主安禄山与史思明都有着粟特人血统,可见当时粟特人在唐朝内部势力甚大。《隋书》、《旧唐书》、《新唐书》都记载了一个西域古国的国名——康国,康国就在撒马尔罕。安禄山是粟特康国人,其母为突厥人,其义父为粟特安国人,故其后改姓安;史思明的母亲是粟特人,父为突厥人。这种身份使得安禄山在安史之乱爆发前,就曾多次利用粟特商会来培植、拓展他的势力,以提高他在整个胡人群体中的声望与人气。

安史之乱后,唐朝并未对粟特人采取歧视政策,但仍有一批粟特人迁到河北,融入到沙陀人中。这其中就包括后晋的建立者石敬瑭家族。留在中亚的粟特人和突厥人融合,形成乌兹别克斯坦族等民族。年左右,当地的穆斯林们从两名中国囚犯口中得知了造纸术的秘密,在撒马尔罕建造了伊斯兰世界第一个造纸作坊。

造纸术便从这里开始,向西传遍了伊斯兰世界,直至欧洲。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把撒马尔罕描述为“一个非常巨大辉煌的城市”。花剌子模的弓箭,石国的陶盘,撒马尔罕的纸,都是举世无双的好物。其中撒马尔罕纸,因着它传说中的中国渊源,引人无限的遐想。

至于它由公元年怛逻斯战役后阿拉伯俘虏的唐朝造纸工匠传到中亚的说法屡遭质疑,似乎无关紧要。现今撒马尔罕造纸坊的匠人复原失传的传统造纸工艺,仍执著地追溯它的唐朝源流,加上游客们的联想,怛逻斯战俘和撒马尔罕纸的记忆之链显得越来越完整和确定无疑。

东汉发明的造纸术可能过了五六个世纪才走出东亚,先后传至中亚和中东。如今相当常见的说法是,公元七五一年怛逻斯战役之后,阿拉伯军队带回撒马尔罕的唐军俘虏中有几个造纸工匠,他们培养的当地学徒不仅打造出后来享誉伊斯兰世界许多个世纪的品牌撒马尔罕纸,也最终推动造纸技术传播到中东和西欧,如李约瑟所说,造纸技术“为欧洲的文艺复兴铺平了道路”。

虽然后人对怛逻斯战役在伊斯兰扩张史上的重大意义强调甚多,八九世纪的阿拉伯文史书却都不曾提到这个战役,更别说提到造纸了。相比之下,汉文史料的记录就多得多了,更难得的是还有被俘者记录自己的游历见闻,这就是杜环的《经行记》。怛逻斯之战,杜环正在高仙芝军中,被俘后经中亚到中东,在伊斯兰世界的中心区域中东、北非、东非等地游历十来年,才搭商船经海路返回中国。回家后他根据见闻所写的《经行记》,是非常有趣的文献。

可惜《经行记》已佚,仅部分文字见引于杜佑《通典》。据《通典》,杜环记录了在阿拉伯的唐人工匠:“绫绢机杼,金银匠、画匠、汉匠起作画者,京兆人樊淑、刘泚,织络者河东人乐、吕礼。”当然,他没有说明这些人是否和他一样属于怛逻斯战俘。更重要的是,杜环没有提到造纸匠,这成为怀疑怛逻斯战俘传授造纸术的一个理由。

最早把怛逻斯战俘与撒马尔罕造纸业联系起来的文献,出自以阿拉伯文写作的波斯学者萨阿列比(AbūMansūrThaālibī,-),他的《关于各地物产的心灵果实》一书,为“撒马尔罕纸”列了一个条目,是这样说的:“撒马尔罕纸使先前人们书写使用的密昔儿(Misr,今埃及)纸以及各种皮制的纸类都贬值了,因为它更柔软、更高质、更经济。

这种纸只产于撒马尔罕和中国。”并引据一部今已失传的阿拉伯文地理书《道里邦国志》称:“纸从中国传入撒马尔罕,在齐亚德·伊本·萨利赫(IbnSālih)俘获的怛逻斯之战的俘虏中,有一人懂得造纸术,他教给了撒马尔罕人。后来这一技术得到推广,撒马尔罕人以此贸易得利。”

稍早于萨阿列比的阿拉伯学者中,也有人提到中国工匠对造纸术传播的作用,只是没有说这些工匠出自怛逻斯战俘。十世纪的阿拉伯书志学家伊本·纳迪姆(Ibnal-Nadīm)在其文献学著作《群书类述》中说:“呼罗珊纸是用亚麻制作的,有人说始于倭马亚时代,也有人说始于阿拔斯时代;有人说很古老,也有人说是近期才有的。据说是中国工匠到呼罗珊造出来的。”

万伯里次年出版《中亚旅行记》,说:“布哈拉与撒马尔罕的纸张在整个突厥斯坦及周边国家都享有盛誉,以生丝为原料,又软又薄,特别适合写阿拉伯文。”这里把布哈拉与撒马尔罕所产的纸并举,可能有点误会,布哈拉不以产纸闻名,而此时撒马尔罕属于布哈拉埃米尔国,应该说“布哈拉国的撒马尔罕的纸”。

年,撒马尔罕是花剌子模帝国的新都和文化中心,被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攻陷之后,遭受了灭顶之灾。现在城内的大多数建筑,则是由后来的帖木儿大帝敕令修建。随着帖木儿帝国的兴起,他的大军横扫波斯、印度、高加索、阿塞拜疆和蒙古。他发誓要让撒马尔罕成为亚洲之都,因此他把从亚洲各地劫掠来的珍宝堆积在撒马尔罕,把每个城市的最精巧的工匠带到撒马尔罕,在城里修建起最辉煌的宫殿和清真寺。

如此重要而又繁华的城市,自然会被无数人垂涎。撒马尔罕千年的历史上饱受了战火的蹂躏,波斯、贵霜、阿拉伯等国先后统治过该地区。13世纪,从哈喇契丹人统治下挣脱的撒马尔罕被新兴的花剌子模统治,花剌子模在这里建立新都,后来因为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的一个错误的举动,引发了蒙古人的大举西侵。成吉思汗带领着蒙古军队开始了对葱岭以西的中亚国家的战争,战争性质从报复性征讨,演化成恐怖的屠杀与侵略。

公元年,花剌子模帝国被蒙古帝国所灭。作为花剌子模帝国的首都,蒙古军队在攻陷撒马尔罕之后,进行了残忍地掠夺。成吉思汗下令屠杀了三万康里战俘,并对反抗的撒马尔罕居民进行屠杀,整座城市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除此之外,蒙古军队还彻底摧毁了城中的城堡和城墙等建筑,整个城市几乎化为废墟,粟特人修建的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荡然无存,至今都没有留下幸存的建筑。

十六世纪初,帖木儿帝国的残余统治者巴布尔被乌兹别克人驱赶至南亚,成为不情愿的莫卧儿帝国创建者之后,他在《巴布尔回忆录》中深情地回忆中亚故乡:“全世界最好的纸出自撒马尔罕,造纸用的水来自黑水(SiyahAb)旁边的Kān-i-Gil。”十九世纪英国东方学家斯特兰奇(GuyLeStrange)最重要的著作是《大食东部历史地理研究》,书中综合伊斯兰中古文献,特别是阿拉伯文地理书的相关记录,说道:“撒马尔罕纸享誉东方,其生产技艺得自中国。”

年,撒马尔罕古城整体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文化遗产。撒马尔罕文化中心_图片_整个城市根据建成年代的不同,显著的分为“Afrasiab遗址区”、“帖木儿时期建成区”、“沙俄-苏联时期建成区”等不同的区域,城市中保存了大量帖木儿时期的宗教、文化建筑和格局较为完好的低层传统住宅区。

年,帖木儿帝国的建立者帖木儿大帝定都于此。像一切霸权者和野心家一样,帖木儿深知人民的心理。他知道相比于空洞的口号与宣传,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宏伟建筑物更能让民众摆脱自卑懦弱的心理。尤其在被成吉思汗焚毁的土地上重建都城,更能一扫昔日阴影。帖木儿在定都撒马尔罕之后,对其臣民发誓将要建立一个以撒马尔罕为世界中心的伊斯兰大帝国。立下那个誓言之后,他便开始征集世界各地的最精巧的工匠前往撒马尔罕,以举国之力对撒马尔罕大兴土木。

帖木儿帝国时期的撒马尔罕城位于其前身——Afrasiab古城遗址西南,帖木儿(AmurTimur)于-年间在城市西侧建造了Khala城堡,行使内城的职能,同时恢复了11-12世纪花剌子模时期的老城墙,这一区域被称为Khisar。

帖木儿大帝

14世纪的撒马尔罕共有6个城门,6条主街,以一组宗教建筑组成的列吉斯坦广场建筑群为城市中心,北门附近形成了巨大的集市(Bazaar),其余区域为匀质的低层传统居住区。这一基本格局较为完整地保持至今,其城市尺度、肌理均与之后建成的区域形成了显著的差别。

根据中亚史学家的记载:“帖木儿把所有战利品都运到撒马尔罕,其中包括用来给世界征服者的首都增添光彩的作家和学者。”撒马尔罕从来没有云集过这么多能工巧匠,伊拉克的工匠、波斯的雕刻家、甚至是欧洲的著名建筑师,都来到了撒马尔罕,在撒马尔罕修建了一座又一座叹为观止的建筑。

西班牙人卡拉维霍所著的《卡拉维霍东使记》里,还记载:“(帖木儿)并于所征服各城市中,选拔最良善、最有才干以及有巧艺之工匠,送来此间。他在大马士革时即将该处之珠宝商、丝织工匠、弓矢匠、战车制造家,以及制琉璃及瓷器的陶工,一律送至此城。经选送来此之工匠,皆为世界上最富于技巧之技术家。

除此之外,帖木儿的军队也开始有了新的任务,他们在征战过程中开始大量俘虏工匠送往撒马尔罕的工地,并把从亚洲各地搜刮来的玉石珠宝都堆积在撒马尔罕,经过帖木儿及其后裔的苦心经营,当时的撒马尔罕确实已经具备了竞选“世界之都”的资格,至今撒马尔罕的大多数古建筑都是帖木儿时代修建的。

如今在撒马尔罕的纪念性雕塑和绘画中,成吉思汗和帖木儿的形象完全不同。成吉思汗总是以凶神恶煞的形象出现,有时候头上的帽子还会被画上骷髅,象征着死亡,在撒马尔罕人看来,成吉思汗是撒马尔罕旧城的毁灭者和葬送者。但是有关帖木儿的雕塑就截然不同,在撒马尔罕最大的帖木儿雕像中,帖木儿并不是一身戎装,而是面容安详、身着得体的坐着,双眼慈祥的注视着这座城市,和其他地区记载的帖木儿的残暴形象完全不同。确实,帖木儿大帝的东征西讨,为无数的地方带来了毁灭和死亡,但是他成就了撒马尔罕,因此撒马尔罕人视他为伟大的英雄--帖木儿伯克。

根据西班牙商人卡拉维霍所记载,他曾目睹西班牙与中国的使节为了一个帖木儿大帝身边的位子而发生口角,其人格魅力可见一斑。在之后的35年里,帖木儿又几次扩建了这座城市,并从帝国全境不断地迁入了技艺非凡的艺术家,能工巧匠,商人和学者,使这里成为了整个中亚的文化和商业中心。

但是,随着东方与欧洲之间海上贸易的发展,以及新大陆的发现,撒马尔罕的发展开始停滞,人口急剧减少,甚至有段时间成为了无人区。直到年,这里成为了扩张中的沙皇俄国的一个地区首府,撒马尔罕才逐渐又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经济中心。

千年古城撒马尔罕有着无数的古迹名胜,在撒马尔罕市中心,有着三座建立于公元十五世纪至十七世纪的伊斯兰神学院,当地人将该地区称之为雷吉斯坦。这三座经学院是伊斯兰世界中最古老的三座经学院,几乎可以等同于乌兹别克的国家标志。

西侧的兀鲁伯经学院(Ulugbek),是雷吉斯坦最初的建筑,建成于公元年。兀鲁伯是帖木儿的孙子,帖木儿帝国后来的统治者,同时他也是一位伟大的天文学家。在撒马尔城的东北角,还有着一座由其所创建的兀鲁伯天文台。这座兀鲁伯神学院的正门和彩色的穹顶是用各种色彩的陶瓷装饰的,后遭地震破坏,又重新修建了高13米、直径13米的新穹顶,建筑材料采用特殊金属结构。兀鲁伯经学院是15世纪最好的穆斯林学府之一。据说,兀鲁伯曾亲自在此授课,而这里也是他统治期间世俗科学思想的中心。

兀鲁伯神学院

在雷吉斯坦广场北侧与东侧的,分别是提利亚?卡里经学院与东侧的希尔-多尔经学院,完工于十七世纪的昔班尼帝国。作为一座伊斯兰经学院,希尔-多尔正门上描绘着的,两头相向而立,身有人面,形态奇异的狮子。这与其所代表的伊斯兰教义格格不入的,因为伊斯兰教义严禁描绘活物,所以几何图案几乎是伊斯兰世界的唯一装饰。在经学院这样的宗教建筑上描绘活物,简直是世所仅见。

希尔多尔神学院

撒马尔罕最著名的人物依然是帖木儿大帝。他也是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树立的国家形象代表。在首都塔什干的中心广场,被塑成雕像的帖木儿扬鞭策马,似在统帅千军万马向前方飞奔。而对游客来说,撒马尔罕的帖木儿墓也是一处必到之地。这座有着黑色外貌的陵墓位于古尔-艾米尔皇陵建筑群正中央,在帖木儿驾崩前一年落成。古尔-艾米尔陵园的主体是个八角形的圆顶建筑,正面嵌有高大的凹廊。八角形的外墙体上有一段高约8米的鼓座,鼓座底部支撑着内层穹顶,约20米高;鼓座上端托举起外层穹顶,高约35米。外层穹顶呈独特的肋形,由两层薄薄的钟乳体同鼓座脱开,其外表面由密密的圆形对顶棱线组成,通体包裹着天蓝色琉璃面砖,色彩淡雅,光耀夺目。陵墓外部墙壁四周镶嵌着用玛瑙方砖组成的金碧辉煌的壁画,底部建筑用五彩缤纷的砌石装饰,陵墓的门和栏杆都有精美细致的木石雕刻。整个陵墓外观雄伟壮丽、色彩华美。

古尔-艾米尔陵园外部

陵墓内部呈十字形,墙壁的下部全用大理石砌成,上部则布满了彩砖砌成的青绿色的阿拉伯式图案和金质的阿拉伯字母,彩砖和金饰交相辉映,浑然一体。大圆顶之下,陵墓内部的墙面金光闪闪,华丽威严。从一条窄梯抬阶而下,就来到了地下墓室。地下墓室用优质的砖石砌成,下面还有4米深的地基。墓室的中心设有灵室,安放着帖木儿与其家人的9座棺椁,在帖木儿的棺椁之上,有一段用阿拉伯文篆刻的铭文:古尔阿米尔帖木儿,成吉思汗的子孙,广阔地域的伟大领袖,长眠于此。

地下墓室

撒马尔罕还有着一座举世闻名的建筑,这便是被称为世界三大清真寺之一的比比哈努姆清真寺。长途跋涉,越过茫茫沙漠,当时的商旅们到达撒马尔罕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座巨型建筑物。这座清真寺以帖木儿的王后名字所命名,在其入口处刻了两个词:分别是出自可兰经的伟大与唯一。相传在几公里之外都能看见这两个词。

这座清真寺也是全中亚地区最大的建筑物,长米,宽米,仅是正门的高度,就有35米之高。这座清真寺为帖木儿的王后在帖木儿征战印度时所建,帖木儿班师回国后嫌其太小,又下令重建,可直到其逝世,比比哈努姆清真寺也没有重建完成。重建到一半的清真寺经常会出现砖石掉落的情况,当地人甚至将其称为“永远不可能完成的建筑。”

事实上,比比哈努姆清真寺确实也是在勉力支撑。终于,在年的一场地震之中,比比哈努姆清真寺轰然坍塌。如今游客们所能看到的比比哈努姆清真寺,只是原地重建的复制品。

回到纸的流转,历史黄沙中的陈迹如此令人涌起思古之幽思,无论是遥远的、切近的、古老的、眼前的,都处在持续的重组中,每一次重组既与过去有多重关联,又与眼下、与未来万缕千丝。

从怛逻斯战役开始,到撒马尔罕纸傲视四方,再到沙俄征服中亚引入现代造纸工业,造成传统造纸技艺失传绝迹。在十九世纪到中亚旅行的许多欧洲人中,万伯里(árminVámbéry)是最富冒险精神和传奇色彩的一个。先于奥斯曼首都沉潜十年的他,年,完全是以个人身份(没有任何政府和军队背景),假扮土耳其苏菲(dervish),从伊斯坦布尔出发,经大不里士、德黑兰,混在一群新疆朝圣者中,加入庞大又复杂的商队,穿越喀拉库姆沙漠,先后抵达希瓦、布哈拉和撒马尔罕,随后又混进另一个庞大的商队离开中亚,经伊朗、土耳其返回欧洲。

花剌子模的弓箭,石国的陶盘,撒马尔罕的纸,都是举世无双的好物。其中撒马尔罕纸,因着它传说中的中国渊源,引人无限忧郁的遐想。我们自认为真实的历史,其实就消失于这样的断裂与重组历史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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