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明的輝煌時代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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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人生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句話最早出現在宋朝,它出自南宋吳自牧《夢粱錄·鮝鋪》:「蓋人家每日不可闕者,柴、米、油、鹽、醬、醋、茶。」對老百姓最重要的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衣、食、住、行、吃、喝、玩、樂」,生活就是由各種瑣事組成的。看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就要看那個社會的生活細節。以小見大,以精細現深廣。

在中國古代沒有一個朝代可以和宋朝比民富、民樂。早在真宗朝宰相王旦就指出:「京城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這是個什麼概念呢?吳箕在《常談》中寫到:「《史記·貨殖列傳》中,所載富者,固曰甚盛,然求之近代,似不足道。樊嘉以五千萬爲天下高貲。五千萬錢在今日言之,才五萬貫爾。中人之家,錢以五萬緡計之者多甚,何足傳之於史?」漢代能入史冊的巨富所達到的財富,在宋代還不如眾多平常中產之家所擁有的財富。

宋代金質龍紋貫耳瓶

在唐代的貧眼所驚之華麗器物,在宋代已是百姓尋常之物。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道:「唐人作富貴詩,多記其奉養器服之盛,乃貧眼所驚耳。如貫休《富貴曲》云:‘刻成箏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彈者皆有之,何足道哉?又韋楚老《蚊詩》云:‘十幅紅綃圍夜玉。’十幅紅綃爲帳,方不及四五尺,不知如何伸腳?此所謂不曾近富兒家。」宋人嘲笑唐人貧眼沒見過世面,那是因爲宋代民間財富比前代所取得的飛躍性進步。

宋代白玉蓮瓣形髮冠

明名臣王鏊在《震澤長語摘抄》中寫道:「宋民間器物傳至今者,皆極精巧。今人鹵莽特甚,非特古今之性殊也。蓋亦坐貧故耳。觀宋人《夢華錄》、《武林舊事》民間如此之奢,雖南渡猶然。近歲民間無隔宿之儲,官府無經年之積,此其何故也?古稱天下之財不在官,則在民。今民之膏血巳竭,官之府庫皆空。豈非皆歸此輩乎?爲國者曷以是思之。」明學者郎瑛在《七修類稿》中亦感慨:「今讀《夢華錄》、《夢梁錄》、《武林舊事》,則宋之富盛,過今遠矣。」明人史玄也在《舊京遺事》中指出:「京師筵席以蘇州廚人包辦者爲尚,余皆紹興廚人,不及格也。然宋世有廚娘作羊羹,費金無比。今京師近樸,所費才廚娘什之一二耳。」宋代民間就是這樣富裕而奢侈。宋代在中國古代是如此的另類,它竟是藏富於民、以民爲本的時代。

宋代銀器一組

宋人施德操在《北窗炙輠錄》中曾記載,一夜仁宗在宮中聽到很熱鬧的絲竹歌笑之聲,覺得奇怪問宮人,「此何處作樂?」宮人回答:「此民間酒樓作樂處。」宮人緊接向仁宗抱怨訴苦道:「皇上您聽,外面民間是如此快活,哪似我們宮中如此冷冷落落也。」仁宗回答說:「你知道嗎?因我宮中如此冷落,外面人民才會如此快樂,如果我宮中若向外面如此快樂,那麼民間就會冷冷落落也。」民間的快樂勝過皇宮,這就是宋代小市民的幸福。「以民爲本」正是宋朝最大的魅力!

宋代民間流行詞人柳永,在《迎新春》詞中形容首都開封:「嶰管變青律,帝里和新布。晴景回輕煦。慶嘉節、當三五。列華燈、千門萬戶。遍九陌、羅綺香風微度。十里然絳樹。鰲山聳、喧天簫鼓。漸天如水,素月當午。香徑里、絕纓擲果無數。更闌燭影花陰下,少年人、往往奇遇。太平時、朝野多歡民康阜。隨分良聚。堪對此景,爭忍獨醒歸去。」他還在詞曲中形容杭州,《永遇樂》:「吳王舊國,今古江山秀異,人煙繁富。甘雨車行,仁風扇動,雅稱安黎庶。棠郊成政,槐府登賢,非久定須歸去。且乘閒、孫閣長開,融尊盛舉。」《望海潮》:「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宋代人民的歡樂富足可以想見。柳永的詞曲首先是屬於普通小民的,它在民間流傳,「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柳三變游東都南北二巷,作新樂府,骫骳從俗,天下詠之,遂傳禁中。」人民幸福富足,才有心思去淺吟低唱。宋朝不僅僅是文人士大夫的黃金時代,更是小市民的黃金時代。

南宋太廟海水雲龍紋柱礎

宋朝最大的魅力就是小民生活的幸福,吳自牧《夢粱錄》寫道:「不論貧富,遊玩琳宮梵宇,竟日不絕。家家飲宴,笑語喧嘩。」「至如貧者,亦解質借兌,帶妻挾子,竟日嬉遊,不醉不歸。」「不特富家巨室為然,雖貧乏之人,亦且對時行樂也。」歐陽修在《六一詩話》中寫道:「京師輦轂之下,風物繁富,而士大夫牽於事役,良辰美景,罕獲宴游之樂。其詩至有‘賣花擔上看桃李,拍酒樓頭聽管弦’之句。」宋代士大夫也羨慕小市民的閒暇與歡樂。民間娛樂文化的興起及繁盛,這是前代盛世所沒有的。歐陽修《歸田錄》:「相國寺前,熊翻筋鬥;望春門外,驢舞柘枝。」李覯《富國策》:「今也里巷之中,鼓吹無節,歌舞相樂,倡優擾雜,角抵之戲,木棋革鞠,養玩鳥獸。」周密《武林舊事》:「至於吹彈、舞拍、雜劇、雜扮、撮弄、勝花、泥丸、鼓板、投壺、花彈、蹴鞠、分茶、弄水、踏混木、撥盆、雜藝、散耍,謳唱、息器、教水族水禽、水傀儡、鬻水道術、煙火、起輪、走線、流星、水爆、風箏,不可指數,總謂之‘趕趁人’,蓋耳目不暇給焉。」宋代城市中首度出現了專供各種歌舞、說唱、曲藝、雜技等從事表演藝術的藝人們的固定表演的場所「瓦捨」、「勾欄」、「樂棚」,這些娛樂場所服務的對象都是普通小民。《東京夢華錄》記載:「不以風雨寒暑,諸棚看人,日日如是。」宋代節慶最多,文化娛樂活動最頻繁。宋人總有自己的狂歡娛樂節。所謂:「時節相次,各有觀賞」,可以說是月月有節日,夜夜有歌舞。生活涵蓋廣泛,包羅萬象。宋代生活大到民間風俗,小到精巧器物,要寫的東西實在很多。但本人畢竟才學、精力都有限,對浩瀚的史料掌握有限,更難以運用自如。不能做到暢快抒發,奮筆揮毫。知識是靠積累,積累是需要時間的,本人亦有不斷學習提高的餘地,所以關於宋代生活可以寫十年、二十年乃至生命最後一刻。

南宋官窯梅瓶

宋人會用油炒菜嗎?

有一種說法,宋代沒有油炒的食物,宋人不會用油炒菜,甚至宋代油是一種稀缺物、精貴品。這個說法是不正確的。首先宋人日常飲食是常用油的,是喜歡食油的。蘇東坡曾爲一個賣環餅爲生的老太太寫詩道:「纖手搓來玉色勻,碧油煎出嫩黃深。」顯然宋代的環餅是用油煎出的。陸游也有詩曰:「胡麻壓油油更香,油新餅美爭先嘗。」宋人管榨油叫壓油。姜特立有詩曰:「淺下姜鹽細點油,小甘微苦嫩香浮。」北宋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如今之北方人喜用麻油煎物,不問何物,皆用油煎。」北宋惠洪在《禪林僧寶傳》記載:「一文大光錢,買得個油糍吃,放肚裡了,當下便不飢。」油糍就是宋代人們常食用的油炸圓形食品。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雖以記載宋代山鄉農家的清淡菜食為主,依然記有大批用油的食物。如記載的「黃金雞」配方:「尋雞洗淨,用麻油、鹽、水煮,入蔥、椒。」南宋浦江吳氏的《中饋錄》中記載「灸魚」的做法:「以鱭魚去頭尾,切作段,用油炙熟。」可見宋人做菜也是喜歡用油的。「黃金雞」、「灸魚」都離不開油。《宋會要·職官》記載:「油醋庫,在建初坊。掌造麻、荏、菜三等油及醋,以供膳局。」顯然油醋庫製造存儲的麻油、荏油、菜油這三等油都是供應皇家膳局做烹飪食用的。南宋吳自牧在《夢粱錄》中記道:「蓋人家每日不可闕者,柴、米、油、鹽、醬、醋、茶。」油是宋人日常生活用品中是最普遍常用一種,這裡的油不僅是燈油還包括食用油。正如宋人陳藻有詩雲:「木槽壓油三石余,半爲燈火半煮蔬。」南宋莊季裕在《雞肋編》中說道:「油通四方,可食與燃者,惟胡麻爲上,俗呼芝麻。陝西又食杏仁、紅藍花子、蔓菁子油,亦以作燈。」《雞肋編》還指出在宋代有一些不良之徒利用飢荒死人,竟用死人的大腦來煉油販賣。可推宋人當時也會很普遍的提煉動物油食用。宋人不僅喜歡食油,而且油的種類還很多。《山家清供》的許多菜的配方里還有香油的記載。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記載的「假煎肉」的配方是:「瓠與麩薄切,各和以料,煎麩以油,煎瓠以脂乃熬,蔥、油入酒共炒,瓠與麩熟,不惟如肉其味亦無辯者。」南宋人浦江吳氏在《中饋錄》中還記載一種叫「爐焙雞」的做法是:「用雞一隻,水煮八分熟,剁作小塊。鍋內放油少許,燒熱,放雞在內略炒,以錠子或碗蓋定,燒及熱,醋酒相半,入鹽少許,烹之。候乾,再烹。如此數次,候十分酥熟,取用。」「煎麩以油,煎瓠以脂乃熬,蔥、油入酒共炒」、「鍋內放油少許,燒熱,放雞在內略炒。」這些已經明確的說明宋代有油炒的食物,宋人會用油炒菜。

宋人鬥漿圖

宋人喝牛奶嗎?

北宋人唐慎微在《證類本草》中寫道:「牛乳、羊乳實爲補潤,故北人皆多肥健。」北宋陳直在《養老奉親書》中指出:「牛乳最宜老人,平補血脈,益心,長肌肉,使人身體康強潤澤,面目光悅,志不衰,故爲人子者,常須供之以爲常食,或爲乳餅,或作斷乳等,恆使恣意充足爲度,此物勝肉遠矣。」可見宋人已經認識到喝牛奶的好處。「常須供之以為常食」也說明有些宋人是經常喝牛奶的。陸游詩中就有:「汲取滿瓶牛乳白」之句。蘇東坡研製成「玉糝羹」後得意寫詩道:「香似龍涎仍釅白,味如牛乳更全清。」王安石詩中也有一句是:「荻筍肥甘勝牛乳。」周去非在《嶺外代答》中形容椰子汁「味美如牛乳。」可見牛奶在宋代是很具有普遍性的一種飲品,而且它還是甘甜的象徵。南宋張仲文在《白獺髓》中記載:「浙間以牛乳爲素食。」看來至少在江浙一代食用牛奶是具有一定廣泛性的。南宋著名詩人楊萬里除夜小飲,感嘆杭州城牛乳與奶酥還沒到貨,寫詩抱怨道:「雪韭霜菘酌歲除,也無牛乳也無酥。」宋人不僅喜歡喝牛奶而且喜歡吃牛乳製品。宋代牛乳產量很大,牛乳品業也很發達,牛乳製品在宋代長期作爲地方土產進貢給中央。宋政府還設立了乳酪院專門製造供應酥酪《宋史·職官志》記載:「乳酪院掌供造酥酪。」北宋末年西京留守鄧某曾以百斤牛酥獻媚梁師成。江端友寫《牛酥行》諷刺道:「有客有客官長安,牛酥百斤親自煎。」可見牛酥、乳酪在宋代是很有市場,是很受歡迎的食品。南宋陳起詩曰:「江南貴乳酪,此意兼金重。」陸游《戲詠山家食品》詩:「牛乳抨酥瀹茗芽,蜂房分蜜漬棕花。」可見即使山村農家也會用牛乳製成牛酥。這些皆可知宋人熱愛喝牛奶,愛吃乳酪。宋百歲老人袁褧在《楓窗小牘》中記載北宋首都汴梁著名飲食店有「王家乳酪」,南宋臨安著名飲食店有「奶房王家」。可見乳酪與奶是宋人常吃常飲的食品與飲品。黃庭堅詩曰:「秦牛肥膩酥勝雪,漢苑甘泉梨得霜。」曾幾詩曰:「欲從底處覓膏潤,凝香燕寢烹牛酥。」蘇籀詩曰:「乞漿滿甌牛乳粥,縱酒下箸駝蹄羹。」陸游詩曰:「槐柳成陰雨洗塵,櫻桃乳酪並嘗新。」毛滂詩曰:「湯點瓶心未老,乳堆盞面初肥。」宋無名氏詩曰:「更將乳酪伴櫻桃。要共那人一遞、一匙抄。」喝牛奶,吃奶製品不是西方人與北方少數民族的特權,宋人也喜歡喝牛奶,吃乳酪等奶製品。

宋人琉璃果盤圖

宋人食罌粟

罌粟在中國至少在唐代就已經出現了,因為唐詩中就有許多罌粟的詩句出現。宋人詩歌中更是經常出現罌粟。徐月溪詩曰:「嬌困扶頭憐半醒,淡濃宜面鬥新妝。並肩罌粟多含怨。具體牡丹惟欠香。」在宋代罌粟花與牡丹花同是美麗的象徵。罌粟是一種很美值得觀賞的花。北宋無名氏的《罌粟花圖》流傳千百年至於今,依然鮮艷美麗動人。方回詩曰:「草靸紵衫並竹扇,石榴罌粟又戎葵。」徐安國詞曰:「菊信謾勞頻探問,蘭心未許相隨逐。想從今、無暇斸薔薇,鋤罌粟。」罌粟花與許多美麗的花一樣,都是宋人在花園中最經常種植欣賞的植物花品種之一。宋人種罌粟,應有一定的普遍性,張鎡《夏日南湖泛舟因過瓊華園》詩曰:「兩岸人家水映門,誰知城裡有深村。照畦罌粟紅燈密,繞捨戎葵紫纈繁。」「含桃豌豆喜嘗新,罌粟花邊已送春。豈謂單衣揮扇手,仍為敗絮擁爐身。」劉克莊《罌粟》詩曰:「初疑鄰女施朱染,又似宮嬪剪採成。白白紅紅千萬朵,不如雪外一枝橫。」釋重顯《和王殿丞罌粟種》詩曰:「纖纖圓實佔芳春,得自侯門勝楚珍。開葉開花人不會,百千年是等閒身。」董蕃《順院罌粟》詩曰:「吟繞花叢日幾回,問花何事晚方開。花香自佔清和月,爲語春風枉送來。」方岳詩曰:「夜讀自生書帶草,朝飢曾對米囊花。」在宋代罌粟子又名米囊子,所以罌粟花又稱爲米囊花。北宋劉翰《開寶本草》記道:「罌粟籽一名米囊子,一名御米,其米主治丹石發動不下,飲食和竹瀝煮作粥,食極美。《開寶本草》把罌粟歸列入米穀類,所以罌粟也是宋人的食物之一。北宋蘇頌《圖經本草》指出:「罌粟花處處有之,人多蒔以為飾,種有紅白二花,微腥氣,其實形如瓶子,有米粒,極細。治反胃吐食,有罌粟粥。用白罌粟米三合,人參末一大錢,生山芋五寸,細切研三物,以水二升三合煮取六合,入生薑汁及鹽花少許,和勻分服,不計早晚,亦無妨別服湯丸。」看來宋人用罌粟籽煮粥很流行。蘇軾詩曰:「道人解作雞蘇水,童子能煎罌粟湯。」南宋謝採伯《密齋筆記》記載:「罌粟,紅白二種,痔下者隨色用之,即愈。辛稼軒患此,已殆甚,一異僧以陳罌粟煎全料人參敗毒散,吞下感通丸十餘粒,即愈。」辛棄疾患痢疾,吃罌粟藥後就痊癒了。罌粟是治療痢疾的良藥。南宋王碩《易簡方》記載:「罌粟治痢如神,但性緊澀多令嘔逆,故人畏而不敢服。若今醋制,加以烏梅,則用得法矣。或用四君子藥,尤不致閉胃妨食,而獲奇功也。」李復《種罌粟》詩曰:「飽聞食罌粟,能滌胃中熱。」宋人已經發現罌粟的藥用價值。楊萬里有《米囊花》詩二首曰:「鈆膏細細點花稍,道是春深雪未銷。一斛千囊蒼玉粟,東風吹作米長腰。」「鳥語蜂喧蝶亦忙,爭傳天詔詔花王。東皇羽衛無供給,探借春風十日糧。」李復《種罌粟》詩曰:「開花如芙蕖,紅白兩妍潔。紛紛金蕊落,稍稍青蓮結。玉粒漸滿房,露下期採折。攻疾雖未知,適願已自悅。呼童問山鼎,芳乳將可設。」董嗣杲《罌粟花》詩曰:「石鉢柳槌研乳細,春苗秋實薦香新。」宋人竟把罌粟製成乳狀鈆膏,不知道這是不是與後來的鴉片已經很接近了呢?吳則禮詩曰:「罌粟作腐杏成酪,來問白蘇儂飽知。」章甫詩曰:「作腐罌粟然,加點須姜蜜。」不知道宋人怎樣把罌粟作成腐?還要加姜與蜜食用。罌粟在宋代應是一種較精貴的花與食物。

汝窯無紋水仙盆

宋代冷藏水果

北宋龐元英在《文昌雜誌》中寫道:「余奉使至遼,至松子嶺,互置酒,三行,有北京壓沙梨,冰凍不可食。伴使耶律筠取冷水浸良久,冰皆外結,已而敲去,冰皆融釋。自爾凡所攜柑桔之類均用此法,味即如故也。」遼國的東北冰凍大丫梨,流傳至今,我小時候就吃過。宋人從中得到啓發開始冰凍柑、桔等各種水果。宋人舒坦詩曰:「蕭瑟甘滋欲誰讓,柤梨橘柚紛殊狀。冷氣相射杯盤上,顧郎不見休惆悵。」司馬光也有詩曰:「蒲葵參執扇,冰果侑傳杯。」蘇轍也有詩曰:「盤中宛轉明珠滑,舌上逡巡絳雪消。」在冬天能吃到夏日、秋季的各種水果,在夏天能吃到各種冰涼的水果,那都是一種特別的享受。在宋代沒有冰箱,在夏天宋人是如何冷藏水果的呢?中國很早就知道在地下挖地窟藏冰了。周代有一個官名叫凌人,就是專門掌管藏冰之事。北宋高承《事物紀原》:「《周禮》有冰人,掌斬冰,淇凌。」高承注雲:「凌,冰室也。」宋代專門設置有冰井務。《宋會要輯稿·食貨志》就記載:「冰井務,在夷門內,掌藏冰,以薦宗廟,給邦國之用。以內侍一人監。太祖建隆二年,詔置冰井務,隸皇城司。」冰井就是宋人的冷藏室,宋代的冰井是相當涼爽的。陳師道做詩曰:「灑然墮冰井,起粟竪寒毛。」陳執中寫詩道:「冰井頻窺爽發膚。」宋之前古人藏冰,到宋時才開始藏雪,開始用雪冷藏各種水果。南宋袁文在《甕牖閒評》中寫道:「自古藏冰蓋有用也,見於周禮並詩。至本朝始藏雪。今余鄉亦能藏雪,見說初無甚難,藏雪之處,其中亦可藏酒及柤梨橘柚諸果。久爲寒氣所浸,夏取出,光彩粲然如新,而酒尤香冽。」顯然把水果藏在雪裡比凍在冰里更有利於水果的保鮮、保原味。宋人家有冰井藏雪也是相當普遍的。宋人不止在冰井里冷藏各種水果,還冷藏各種酒水飲品。蘇軾詩曰:「水殿開冰鑒,瓊漿凍玉壺。」楊備詩曰:「雲竇穿銀井,冰甃貯玉漿。」李彌遜詩曰:「稍收反李入飣餖,凍酎照碗玻璃明。」楊初平詩曰:「照坐壺冰寒凜凜,北斗揮漿均祓飲。」劉鎮詞曰:「調冰弄雪,想花神清夢」、「玉纖雪藕冰盤。」真西山詩曰:「冰盆浸果侑霞觴。」趙以夫詞曰:「涼館薰風透。冰盤快剝輕紅。」方回詩曰:「莫想銀絲膾,冰盤一醉吞。」宋代的冰盤大概就是在盤中放置碎冰塊及各種冷藏水果的拼盤,是宋代流行的夏季的消暑冷品。宋人在炎熱的夏日能品嘗到各季節的各種冷藏水果,那是相當愜意的享受。

開化寺宋代壁畫

宋朝的冷飲、冰棍與冰激凌

炎熱夏日,宋人避暑之法大概除了到山水之間旅遊或是勤洗澡及入冰室、吹風扇,還有就是喝冷飲料吃冷食品解暑降溫了。宋朝成立不久宋政府就比較重視防暑工作,公元年就成立了「冰井務」,專門負責製造研制解暑降溫的冷食品工作。宋政府每到夏日就每天賞賜給大臣們冷食品,解暑降溫。宋人呂原明在《歲時雜記》記道:「自初伏日為始,每日賜近臣冰人四匣,凡六次。」梅堯臣為此曾做首小詩道:「日色若炎火,正當三伏時。盤冰賜近臣,絡繹中使馳。」上行下效,國家之導向作用必然會影響蔓延到民間。宋朝民間的冷食品業是非常發達的。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載汴京城:「六月時物,巷陌路口、橋門市井皆賣,冰雪涼水、荔支膏」等夏日冷品。《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夏日爽口解暑的冷食品有「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兒」、「沙糖綠豆」、「黃冷團子」、「冰雪涼水荔枝膏」、「冰雪細料餶飿兒」等,這些東西都已經失傳到底是什麼誰也沒見過,誰也沒吃過。但這些冰雪食品是接近冰棍與冰激凌的冷食品是無疑的。《東京夢華錄》還記載說「冰雪(食品)惟舊宋門外兩家最盛,悉用銀器。」這裡是說賣這些冷食品開封最盛最高級的兩家是用銀制的器皿盛裝的。可斷知宋朝有高級吃冷食品場所及那些冷食品價格應該不匪。南宋周密的《武林舊事》與吳自牧的《夢粱錄》及西湖老人的《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了一些宋朝的解暑冷飲料,有雪泡豆兒水、漉梨漿、鹵梅水、姜蜜水、木瓜汁、沈香水、荔枝膏水、苦水、金橘團、雪泡縮脾飲、香薷飲、紫蘇飲、白醪涼水、皂兒水、甘豆糖、綠豆水、縮脾飲、鹵梅水、江茶水、五苓散、大順散、荔枝膏、雪泡梅花酒、富家散暑藥冰水等等。宋朝這些解暑的冷飲料早已失傳,如今的人誰也沒喝過,誰也沒見過。每種飲料到底有何獨特配方,已經不可考,誰也不知道。這些粗略的記載的飲料名肯定不全面,也不能足以形容出宋朝的解暑飲料的豐富繁盛。但我們應該知道宋朝人在炎熱的夏日和我們一樣也是喝著各種冷飲料降溫解暑的。南宋王之道有詩曰:「急宜買冰致凝壈,全勝汲井供潺湲。」宋人在夏日賣冷食品是消暑是平常之事。南宋大詩人楊萬里做的一首詩曰:「北人冰雪作生涯,冰雪一窖活一家。帝城六月日亭午,市人如炊汗如雨。賣冰一聲隔水來,行人未吃心眼開。甘霜甜雪如壓蔗……北人藏冰天奪之,卻與南人銷暑氣。」這裡的北人就當是指從北方搬到臨安的人,他們應該就是在北宋首都開封做賣冰雪生意的人。詩中里描寫賣的冰是甘霜甜雪如壓蔗的,這就是接近現代意義的冰棍了。從詩中可知在宋代夏日有以賣冰棍爲生的流動商販,也可以看出賣冰棍很熱銷,很受歡迎,所以利潤也很豐厚,可以養活一家人。南宋的周密在《武林舊事》「都人避暑」中記載有「冰雪爽口之物」,這「冰雪爽口之物」從字面推測理解也很可能就是冰激凌。南宋的西湖老人在《西湖老人繁勝錄》「諸般水名」中記載有一種解暑的冷食品叫「乳糖真雪」。「乳糖真雪」由於早已經失傳也沒有具體描述,所以也只能從字面推測它是什麼東西了。《唐本草》曰:「煉糖和乳爲石蜜」。宋人唐慎微在《證類本草》中指出:「石蜜既自有本條,煎煉亦自有法,今人謂之乳糖,是知石蜜字,乃白蜜字無疑。去古既遠,亦文本傳寫之誤,故今人尚言白沙蜜。」可知煉糖和乳爲乳糖。從字面推測「乳糖真雪」就是冰激凌,有乳有糖如冰似雪的解暑冷食品那不是冰激凌又是什麼呢?在炎熱的夏日,一千年前的宋人也和我們一樣喝著各種冷飲料,吃這各樣的冰棍、冰激凌等冷食品解暑降溫。

宋代建州窯曜變天目茶盞

宋代的頂級飲品

宋文化是中國文化的高峰,宋茶是中國茶的高峰,這一點真正瞭解歷史的人會有認同,當然,高峰也有不同層面,就大家目前比較關注的生活美學來說,無論是背後的哲學高度、審美,還是在實踐技術層面,宋代都代表了傳統所能達到的高度,對我們現在也有很大的啓發。這是我們今天來看宋茶的意義所在。放在這樣一個大歷史中看,宋茶在這三個方面都有建樹,或者說都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宋代的草茶名品之珍貴並不亞於研膏的建茶,日鑄、雙井這些草茶能够被士人接受並推崇,除了口感驚艷更有其文化底蘊,藏養上亦有過人之舉,所以歐陽修有「十斤茶養一兩芽」的記述。在調飲茶方面可以參看黃庭堅的《煎茶賦》,立足於巴渝的民間傳統,而能以個人的深厚修養加以提升,從口感到養生再到文化,都玩到了很高的境界,也可以說是調飲茶的高峰。當然宋茶最突出的成就還是研膏茶,從呈現方式上看也就是所謂點茶。從山場原料研究、到工藝、再到呈現和品鑒都達到了極高的水平,不僅是研膏茶的巓峰,某種程度也可以說是整個茶史的巓峰。所以宋人對研膏茶的成就頗爲自信。黃儒《品茶要錄》便有:「昔者陸羽號爲知茶,然羽之所知者,皆今之所謂草茶。」……「藉使陸羽復起,閱其金餅,味其雲腴,當爽然自失矣。」這種自信某種程度上說自有其道理,但從整個中國文化的角度來看,三大源流各有各的理路和追求,也不好勉強相比。要想知道宣和年間貢茶玩到什麼高度,乃至整個中國茶工藝的一個極致狀態,必須看《宣和北苑貢茶錄》。從大小龍團到密雲龍,再到瑞雲祥龍,白茶,三色細芽,茶品逐次迭代升級。從選料來看,雀舌、鷹爪,揀芽,水芽、銀線水芽,更是推至極致,所以熊蕃才會感慨說是「曠古未之聞」!宣和年間的福建路轉運使鄭可簡,雖然不如前丁後蔡那樣有名,但做的東西奢華到極致,把北苑貢茶帶到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地,龍園勝雪也成爲中國茶史記載的選料最為極致的茶。當然還有象徵祥瑞的白茶,和今日白茶並不相同,是有著複雜符號意義的人間仙品。從熊蕃感慨,我們可大致推斷當時各個門類都有這樣一種風氣,北宋末年的宮廷受用著實令人震驚,也是文化史上一大奇異之事。從熊克記載來看,北苑貢茶後面是逐漸回落的,宣和時期的不惜物力,務求窮極,也只能是歷史的一瞬。趙汝礪《北苑別錄》,此書成書於熊克增補《宣和北苑貢茶錄》之後,以補其在產地、採制、綱次方面的不足。涉及內容甚廣,工藝方面尤爲詳備,茶園養護方面更是他書所未載,是研究宋代北苑貢茶和宋茶工藝不可或缺的資料。趙汝礪當時任福建轉運司主管帳司,也是南宋北苑貢茶的親歷者,這本書描述成熟時期的宋茶工藝,是最爲細緻的:關於榨茶、研茶、造茶、過黃等的過程都講得非常具體:榨分多少次,每次用什麼樣的方式,研茶不同茶用多少水怎麼研,過黃怎麼蒸汽熏,怎麼焙火,都詳細加以記錄。如果想復原宋代工藝,這本書是必須要吃透的。要不然我們看貢茶說「幾水」「火過幾宿」都很難理解其所指。同時我們也可以理解,宋茶不僅在選料上已臻窮極,在工藝之繁復上也是茶史的巓峰。

南宋官窯葵形盤

宋代的「風扇車」

北宋劉子翚《夏日吟》詩曰:「君不見長安公侯家,六月不如暑。扇車起長風,冰檻瀝寒雨。重櫩邃屋晝生陰,反易天時在談吐。」此詩明確的告訴我們宋代富貴族人家竟然有一種扇車能長時間的起風,而且還有一種冰檻的裝置能瀝出寒雨。宋人在炎熱的夏日可以製造人工風與人工雨,來給自己消暑納涼,真是令人驚奇。可惜扇車、冰檻都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我們已經不能見到宋代扇車與冰檻的風采。「扇車」本是我國傳統的農用器具,據說西漢時就已經發明使用了。宋人歌詠的宋代「扇車」是一種吹風取涼的扇具。爲區別兩者,我在這裡把宋代的扇車,命名爲「風扇車」。北宋王讜在《唐語林》中曾描述唐代玄宗時的涼殿中有一種水激扇車:「時暑毒方甚,上在涼殿,座後水激扇車,風獵衣襟。四隅積水成簾飛灑。」這或許正是劉子翚的「扇車起長風,冰檻瀝寒雨」的注釋。王讜是北宋末人主要生活在宋哲宗、宋徽宗時期與劉子翚正是同時代之人,其描述三百年前唐代宮殿里的水激扇車,是否真實有據,是否可信,不得而知。但這個記載很能說明宋代當時就有「水激扇車」。王讜描述的「水激扇車」極可能就是當時宋人在夏日避暑中使用的「風扇車」。劉子翚詩中描述歌頌的宋代風扇車,很可能就是以水流為動力,帶動扇片,旋轉生風的精緻器械。宋代的「風扇車」可能就是一種運用水流能,得以吹風取涼的扇具。南宋周密《武林舊事》「禁中納涼」中記載南宋皇宮避暑時寫道:「置茉莉、素馨、建蘭、麝香藤、朱槿、玉桂、紅蕉、闍婆、薝葡等南花數百盆於廣庭,鼓以風輪,清芬滿殿。」這「風輪」極可能就是「風扇車」。宋代皇宮在夏日不僅要求空氣涼爽,還要要求空氣芬芳。北宋仁宗時修撰的兵書《武經總要》里記載有一種軍用「風扇車」,而且還配有風扇車的插圖。其文如下:「右風扇車,二柱二桄,高闊約地道能容。上施轉軸,軸四面施方扇。凡地道中遇敵人,用扇、石炭簸火球煙以害敵人。」這種風扇車可以在攻城挖掘的地道里吹起強風,從地道中把毒藥煙球之毒煙吹向敵方,以熏灼敵人。這種軍用的「風扇車」不大可能是水能激動,極可能是人力驅動。這種軍用「風扇車」的造型,或許能給我們一點大致瞭解劉子翚詩中能起長風的「風扇車」的啓示。與劉子翚、王讜同時期的曹勳有兩首歌詠風扇車的詩歌,更有助於我們瞭解一些宋代風扇車的風采。曹勳《扇車》詩曰:「良工巧制鮑魚形,短架圓機扇比名。十幅懷箱塵不到,一輪因刀羽猶輕。輾回劇暑軒楹去,載得長風枕簟清。」曹勳《和錢處和扇車》詩曰:「君家世德胄,富貴出謙受。泠然御寇車,爲君駐戶牖。初訝鼓清薰,與客破宿酒。又疑建溪風,碾聲出兩肘。細視碧玉架,蓮梗轉雙手。遂令青田鶴,奮翼揮莫後。因知心匠妙,殆與造物友。人生土宇內,孰不涉煩垢。有物能渾成,既耦不以九。坐使塵沙劫。熱惱如拉朽。惟君韻高秀,人譽不容口。述作協穆如,亦莫秘關鈕。原君均此施,清涼被馳走。他時贊南風,爲佐虞舜壽。」從這兩首詩歌可以看出宋代風扇車製作精良,非一般能工巧匠製作出來。其結構造型非常精美,擁有碧玉短架是圓型機械。扇片如兩個蓮葉不斷旋轉。它的功效非常強大,能吹起塵沙,致使暑熱之氣全消。從宋人這些零星的記載,我們也只能窺見宋代風扇車風采之一二。但這也足以讓我們震驚,震驚宋代文明的精細、精湛與精彩。南宋王鎡《暑夕》詩曰:「朱門正役風車苦。」南宋程垓《浣溪沙》詞曰:「閒倚前榮小扇車。」南宋時「風扇車」很可能的已走進更多的家庭之中。

宋人閘口盤車圖

宋代「龍涎香」與「龍腦香」

龍涎香是在宋代是最名貴的香料,產於海上,它是抹香鯨腸胃的分泌物,類似結石,呈蠟狀。龍涎香質比水輕,漂浮海上,不會下沈,浸泡越久越名貴。南宋張世南在《游宦記聞》中指出:「諸香中‘龍涎’最貴重,廣州市值,每兩不下百千,次等亦五六十千。」南宋張知甫在《張氏可書》記道:「一海賈鬻真龍涎香二錢,雲三十萬緡可售鬻。時明節皇后(宋徽宗的安妃劉氏)許酬以二十萬緡,不售,遂命開封府驗其真贋。吏問:‘何以爲別?’賈曰:‘浮於水則魚集,熏衣則香不竭。’果如所言。」龍涎在香京城售價一兩可達一百五十貫。南宋趙汝適在《諸蕃志》中寫道:「龍涎,大食西海多龍,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積而能堅。鮫人採之,以爲至寶。新者色白,稍久則紫,甚久則黑。不熏不蕕,似浮石而輕也。」趙汝適還指出:「人云龍涎有異香,或雲龍涎氣腥,能發眾香,皆非也。龍涎於香本無損益,但能聚煙耳。和香而用真龍涎焚之,一縷翠煙浮空,結而不散。座客可用一剪分煙縷。」張世南也寫道:「龍涎入香,能收斂腦麝氣,雖經數十年,香味仍在。」南宋周去非在《嶺外代答》中曾寫道:「蕃梔子,出大食國,佛書所謂蘑萄花是也。海蕃乾之,如染家之紅花也。今廣州龍涎所以能香者,以用蕃梔故也。」龍涎本身並不香,但能聚香,所以通常是與其他香料合成共用,使香氣長久不散。龍腦香是高大的喬木香樹分泌的乾燥樹脂,形態如琥珀,亦比水輕。其本身具有酷烈的奇香,同樣極其名貴。《宋史》記載宋太祖之時:「吳越王來朝,洪進不自安。遣其子文顥入貢乳香萬斤、象牙三千斤、龍腦香五斤。」進貢乳香達萬斤,而龍腦香只有五斤,從中可見龍腦香之稀少珍貴《宋史》還記載:「熙寧元年三月,英州因雷震,一山梓樹盡枯而爲龍腦,價爲之賤,至京師,一兩才值錢一千四百。」價賤之時一兩都值一千四百錢,價貴之時可以想像。《續資治通鑒長編拾補》記載宋徽宗之時:「龍腦,每兩但折八貫。」可見在宋徽宗時龍涎香每兩約爲貫,龍腦香每兩約爲8貫。一貫爲一千文錢。在宋代一百文錢可買一斗多糧食。「龍涎香」與「龍腦香」都是高級奢侈品,它們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熏香。蘇軾:「琥珀裝腰佩,龍香入領巾。」秦觀:「惱人香爇是龍涎,枕上忽收疑是夢。」張元乾:「水沈春透露華鮮,心清無暇數龍涎。」李昴英:「取片龍涎安古鼎,香合靜。」蔡伸:「覺來重試古龍涎,深炷玉爐,燒氣不燒煙。」梅堯臣:「龍腦篆香蟠屈曲,虎頭雕枕剔空嵌。」王鎡:「龍腦包薰滿洞香,韓湘酒熟在瑤缸。」張詠:「美人宜稱言不得,龍腦薰衣香入骨。」宋人眾多歌詠它們的詩句,足一說明宋人對它們的珍愛。「龍涎香」與「龍腦香」還有食用與藥用價值,它們還可以在美食、茶飲、蠟燭、牙膏等做爲香料添加劑使用。除了以上功用,它們本身就有極大觀賞價值。北宋陶谷在《清異錄》中記載:「以龍腦爲佛像者有矣,未見著色者也。汴都龍興寺惠乘寶一龍腦小兒,雕制巧妙,彩繪可人。」王山有詞曰:「龍腦透縷鮫綃紅。」南宋周密在《武林舊事》中記載:「七夕前,修內司例進摩喉羅十卓,每卓三十枚,大者至高三尺,或用象牙雕鏤,或用龍涎佛手香製造,悉用鏤金珠翠。」曾幾《廣南韓公舶使致龍涎香三種數珠一串戲贈》詩曰:「花氣薰肌鬱鬱,貫珠入手累累。」天然的上等龍腦、龍涎都可以用來雕塑,它們本身就是珍寶。

宋人靚妝仕女圖

宋代軍事

宋代是中國歷史上唯一堅持募兵制的朝代,把殘酷沈重兵役交給禁軍,把大部分勞役交給廂軍,這樣人們可以更加無憂無慮的生產、生活,從而宋人快樂的創造出輝煌燦爛的文明。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在中國封建時代,從徵兵演變爲募兵,使軍隊專業化,職業化,也應有利於軍隊素質的提高」。宋朝軍隊的戰鬥力不行和募兵制度沒有任何關係。宋朝軍隊大部分戰鬥力都是強於前代的,北宋末士兵素質大幅度下降,完全是軍政腐敗,「軍兵久失教習」、「盡廢校閱」荒廢軍事訓練造成的。北宋末士兵的素質水平代表不了北宋士兵的素質水平。宋神宗之時,尤重軍事,此時軍隊個人素質也是歷朝最高的。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里專門比較過歷代弓的強度,宋初的士兵膂力要比漢唐之時高得多。他得出結論:「此皆近歲教養所成。以至擊刺馳射,皆盡夷夏之術;器仗鎧胄,極今古之工巧。武備之盛,前世未有其比。」大文學家曾鞏也曾自豪的說:「今連營之士,訓練精銳;武庫之兵,繕治工巧,殆古所未有。」宋神宗「詔頒河北渚軍教閱法,凡弓分三等,九斗爲第一,八斗爲第二,七斗爲第三;弩分三等,二石七斗爲第一,二石四斗爲第二,二石一斗爲第三。」北宋末號稱「滿萬不可敵」的女真「弓力不過七斗」,這水平在正常年份宋軍中屬第三等剛及格。北宋末如果女真碰到宋太祖、太宗、真宗、神宗時的宋軍,其不可能取得勝利的結果。北宋末軍隊腐敗,未能把握住。明代在政治上與經濟上比起宋代說更專制。中國歷史上只有宋代的都城不禁夜,宋代城市夜晚也會創造出巨大的商業文化娛樂價值。明代都城不僅禁夜,而且限制很多,不許放風箏,養鴿子還要剪短翅膀,防止高飛。明史玄《舊京遺事》指出:「京師風高,不許放紙鳶,許養鴿,翦其翎,不許遠舉。」這樣明代的民間娛樂文化就遠遜於宋朝。清人張篤慶詩曰:「汴京富麗天下無。宣和以前號全盛,繁華自昔雄三都。」宋代都城汴梁與臨安的人口規模是歷代古都最大最多的。其繁華熱鬧程度遠過之前漢隋唐的長安、洛陽與之後元明清的北京。明時的產品也已沒有宋時的產品在當時世界上處於那麼高的領先程度,宋代的商品盈利水平要遠高於明代商品。蒙古人的掠奪、破壞,極其元末的動蕩破壞,也嚴重損壞了中國的城市與農村,致使中國生產力生產水平嚴重倒退。明初永樂屢次大航海也嚴重的透支了明朝的國力。明朝還實行海禁,民間海外貿易肯定受到嚴重影響。宋朝不僅是可愛的王朝,而且也是可敬的王朝,因爲宋代大部分時期爲大部份人民營造了和平幸福的生活環境,它很多時候還堅持以民爲本、藏富於民的政策,所以宋朝創造的文明令世界矚目!

宋人築建圖

宋代的熨斗

南宋吳自牧在《夢粱錄·諸色雜貨》中記載的宋代日常使用的銅鐵器製品可謂豐富多彩:「如銅銚、湯餅、銅罐、熨斗、火鍬、火箸、火夾、鐵物、漏杓、銅沙鑼、銅匙箸、銅瓶、香爐、銅火爐、簾鈎、器如樽、果盆、果盒、酒盞、注子、偏提、盤、盂、杓。」南宋周密《武林舊事·小經紀》中記有:「提茶瓶、鼓爐釘鉸、釘看窗、札熨斗。」在宋代銅鐵制熨斗是百姓普遍使用的日常生活商品,而且宋代還有札熨斗這個行業。可見宋代熨斗已經非常普遍的進入老百姓日常生活之中。據考古所知中國至少在西漢中期就已經出現熨斗了,東漢許慎《說文》曰:「熨,持火申繒也。一曰火鬥。」漢時的熨斗是有實心長柄把的平底小盆狀完全銅制器,小盆中放碳火加熱,以熨燙衣服。宋代的熨斗與漢代熨斗原理是一樣的,從收藏家之收藏實物看,宋代熨斗在造型上更接近近代的熨斗一些。一般是空心短柄,這樣可以插入木把,不至於燙手。放碳火的托盆也更高深一些,也不完全是盆狀,有呈鬥狀堤型的。且鬥盆周多印制有精美花紋,所以宋代的熨斗很精美。宋代熨斗又稱爲金鬥,當是宋代婦女常使用的物品。秦觀有詞曰:「睡起熨沈香,玉腕不勝金鬥。」史達祖有詞曰:「寒爐重熨,便放漫春衫針線。」呂渭老有詞曰:「夜涼窗外聞裁剪,應熨沈香制舞衣。」張公庠詩曰:「金鬥溫溫熨御袍。」大概宋代的熨斗熨平衣服之時不需要太高的溫度。王珪寫詩道:「焚香重熨赭黃衣。」範成大有詩曰:「熨斗薰籠分夏衣。」秦觀有詞曰:「玉籠金鬥,時熨沈香。」蘇籀有詩曰:「藕絲帖體沈香熨。」王齊愈有詩曰:「水沈香熨窄衫輕。」宋代的熨斗還要加香料,或直接就用點燃的沈香來加溫添香。宋代每年從海外進口大量香料奢侈品,宋人廣泛應用的熨斗就是消耗大宗之一。陸游詩曰:「熨斗生晨火,熏籠覆縕袍。」或許宋代就已有把熨斗與熏籠結合一體的器皿。宋代熨斗至少有兩大功能,第一用來熨平衣服褶紋,第二用來熏香給衣服帶來芳香的味道。正如尹濟翁詞曰:「朝衣熨貼天香在。」宋代有的熨斗還有熨書平紙的功能,葉夢得《避暑錄話》記載北宋宰相晏殊就親自用熨斗熨平書紙。「晏元獻平居書簡及公家文牒,未嘗棄一紙,皆積以傳書。雖封皮亦十百爲沓,暇時手自持熨斗,貯火於旁,炙香匙親熨之。」釋了樸寫詩道:「熨斗煎茶不同銚。」曾覿詠詞曰:「更闌後,滿斟金鬥,且醉厭厭酒。」看來宋代有些小熨斗還可用來煎茶、飲酒。可以說宋代熨斗應用廣泛,熨衣、平帛、理紙、護書,還可熏香、煎茶、飲酒。宋代熨斗的種類應是豐富多采的,形態也是千姿百態的。

宋人重屏會棋圖

宋代的牙刷與牙膏

宋人的刷牙子就相當於現代的牙刷,一般都是用馬尾毛做的。北宋溫革在《瑣碎錄》中認爲:「早起不可用刷牙子,恐(牙)根浮,兼牙疏易損極,久之患牙疼。蓋刷牙子皆是馬尾爲之,極有所損。」宋代「刷牙子」是植毛牙刷,這比歐洲同類的植毛牙刷早了七百年。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諸色雜貨」中記有「鏡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等日常小商品,可知那時牙刷已經和鏡子、梳子成爲百姓日常極其普遍使用的生活物品。吳自牧還在《夢粱錄》「鋪席」其中還記有「凌家刷牙鋪、傅官人刷牙鋪」兩家專賣刷牙器具的商店。南宋都城即有流動的賣貨郎販賣「刷牙子」,也有固定銷售「刷牙子」的商店。這爲廣大市民保潔自己的牙齒提供了方便與保證。宋人早已認識到注重口腔衛生保護牙齒的重要性。宋代太醫局就設口齒咽喉科,宋徽宗時由政府組織編寫的《政和聖濟總錄》專門設有「口齒門」,口齒門中《揩齒》說道:「齒者骨之所終,髓之所養,摧伏諸谷,號爲玉池,揩理盥漱,叩琢導引,務要津液榮流,滌除腐氣,令牙齒堅牢,齦槽固密,諸疾不生也。」這是人類數千年文明史上第一次如此鮮明的重視保護牙齒。《政和聖濟總錄》列有「揩齒」配方二十七種之多,成分眾多如青鹽、白芷、麝香、沈香、白檀香、丁香、石膏、龍腦、海蛤等等。每種配方都有不同的療效及保健功能,《政和聖濟總錄》記錄的揩齒配方尤其強調「每日三二次揩牙」、「每日早晚揩齒」、「每日如常揩齒」等等。南宋嚴用和在《嚴氏濟生方》中指出:「每日清晨以牙刷刷牙,皂角濃汁楷牙旬日數更,無一切齒疾。」徽宗時洪芻編著《香譜》一書中介紹了八種「牙香法」配方,這些配方皆可謂是清香保健型牙膏。如其中的一個配方是:「沈香四兩、檀香五兩、結香四兩、藿香、零陵香、甘松已上各四兩、丁香皮、甲香各二分、麝香、龍腦各三分、茅香四兩、燒灰右件為細末,煉蜜,和勻,用之。」可見其成份相當複雜而且非常名貴。金人元好問《續夷堅志》記載一個揩齒方是:「茯苓、石膏、龍骨各一兩,寒水石二兩半,白芷半兩,細辛五錢,石燕子大者一枚,小者一對,末之。早晚揩牙。」元好問說此方得於國初洛陽帥李成,可知這也是北宋末年出的一個揩齒方子。可見宋代的牙膏種類眾多,大致可分爲藥用牙膏與保健清香型牙膏。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三省故事:郎官日含雞舌香,欲其奏事對答,其氣芬芳。」周煇在《清波雜誌》中寫道:「王黼奉敕撰《明節和文貴妃墓誌》,雲妃齒瑩潔如水晶,緣嘗餌絳丹而然。」曹彥約詩曰:「憶昨相逢是豫章,笑談親接齒牙香。」白玉蟾詩曰:「居士而今七十七,黃發皓齒修龐眉。」袁說友詩曰:「玉海書來喜欲狂,餐霞食瀣齒牙香。」強至詩曰:「高牙就景開芳宴,皓齒停歌誦正風。」方回詩曰:「嗅芳摘苦葉,咀嚼香齒牙。」蘇軾詩曰:「含滋嚼句齒牙香。」朱元瑜詩曰:「嚼梅香襲齒。」趙汝績詩曰:「蔬食齒牙香。」正因為宋人知道保護牙齒的重要性,與早晚都漱口刷牙保持口腔清潔。所以許多宋人都牙齒潔白,口齒清香。

太清樓觀書圖

宋代的「琉璃炮燈」

宋史專家王曾瑜在《金魚的故事》中認爲:「宋時的金魚是池養,而無缸養。中國的玻璃器皿生產長期滯後,發展頗晚,這與陶瓷的領先適成反比。」中國的玻璃器皿生產並非長期滯後,在宋代北宋時期或許落後於阿拉伯,但到南宋時期中國的琉璃與阿拉伯的琉璃是各據特色的。中國產的琉璃在某些方面已經超過了阿拉伯,處於世界最先進水平。如玻璃器皿的色澤度與光明度,宋代的琉璃是絕對領先全世界的。所以宋代已經湧現出用玻璃缸養金魚。吳芾《偶得數琉璃瓶置窗幾間因取小魚漾其中乃見其浮游自適感而有作》詩曰:「頭隨野鶴穿花徑,靜看游魚戲玉壺。卻愧此身猶束縛,未能歸去老江湖。」範成大詩有:「映光魚隱見」之句,其自注云:「琉璃壺瓶貯水養魚,以燈映之。」這些足以說明宋人當時已經出現用玻璃缸養魚現象。南宋程大昌在《演繁錄》中比較了國產玻璃與海外最好的琉璃:「中國所鑄琉璃,有與西域異者。鑄之中國,則色甚光鮮,而質甚清脆,沃以熱酒,隨手破裂。至其來自海舶者,制差樸鈍,而色亦微暗,可異者,雖百沸湯注之,與磁銀無異,了不損動,是名蕃琉璃也。」宋代產的玻璃更接近近現代的玻璃,因為近現代的玻璃也是遇熱易碎的。宋代產的琉璃特點是光鮮而透明,但易碎。海外琉璃是樸鈍微暗,但結實。從色澤透明度來看,中國產的琉璃在當時世界上是領先的。但它的特點就是易碎。正因爲它的易碎性,所以它的傳世極其稀少,所以人們往往忽視它的存在。也忽視了宋代玻璃生產的工藝的先進與精湛。

宋代芙蓉紋銀盤

南宋《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在京城杭州夜市撲賣有一種叫「琉璃炮燈」的商品。琉璃炮燈是什麼呢?南宋詩人葉茵《琉璃砲燈中魚》詩曰:「頭角未崢嶸,潛宮號水晶。游時雖逼窄,樂處在圓明。有火疑燒尾,無波可動情。一朝開混沌,變化趁雷轟。」詩中的潛宮就是琉璃炮燈,其材質是玻璃,其形狀是圓形的,其特點是透明的。宋代生產的「琉璃炮燈」有水晶之稱號,可見其透明度之高。葉茵還有一首《琉璃砲燈》詩曰:「體制先天太極圖,燈籠真是水晶無。遠看玉免光中魄,近得驪龍頷下珠。一焰空明疑火燧,寸波靜定即冰壺。游魚且作沈潛計,鱗甲成時入五湖。」「水晶無」就是透明的水晶,把宋代生產的「琉璃炮燈」比喻成透明的水晶,足已說明宋代生產的「琉璃炮燈」的透明度。正因爲宋代生產的玻璃透明度極高,所以當時人們已經較普遍的出現用其養魚現象。宋代「琉璃炮燈」就是宋人生產製造用來養魚的透明玻璃缸。「琉璃炮燈」做爲商品的出現,足以說明當時用其養魚具有很高普遍性。內蒙古吐爾基山遼墓出土一隻透明的玻璃高腳杯,被認定是阿拉伯世界的產品,其透明度令人吃驚,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孫建華感慨:「如果不是從古墓里發掘出來,一定會以爲是現代物品。」以「樸鈍微暗」著稱的阿拉伯琉璃都有如此高的透明度,以「色甚光鮮」著稱的宋代玻璃可以想見它的透明度。或許宋代精美的玻璃從外觀上看與今天的玻璃並無太大的區別,它的出現將更令人震驚。鄭會《齋中獨坐》:「香殺柑花麝不如,晚窗重理讀殘書。飢烏只道無人在,偷覷盆池一個魚。」

南宋官窯葵式盤

宋代賦役

《宋史·食貨志賦稅》:「宋克平諸國,每以恤民爲先務,累朝相承,凡無名苛細之斂,常加划革,尺縑鬥粟,未聞有所增益。一遇水旱繇役,則蠲除倚格,殆無虛歲,倚格者後或凶歉,亦輒蠲之。而又田制不立,甽畝轉易,丁口隱漏,兼並冒僞,未嘗考按,故賦入之利視前代爲薄。」《文獻通考·田賦考》:「自祖宗承五代之亂,王師所至,首務去民疾苦,無名苛細之斂,剗革幾盡,尺縑鬥粟,無所增益,一遇水旱繇役,則蠲除、倚閣,殆無虛歲,倚閣者,後或歲凶,亦輒蠲之。而又田制不立,畎畝轉易,丁口隱漏,兼並偽冒者,未嘗考按,故賦入之利,視古爲薄。丁謂嘗曰「二十而稅一者有之,三十而稅二者有之」,蓋謂此也。」看得見「賦入之利視前代爲薄」、「故賦入之利,視古爲薄」嗎?蘇洵:「今之稅雖不啻十一,然而使縣官無急徵,無橫斂,則亦未至乎四而取一與五而取一之爲多也。是今之稅與周之稅,輕重之相去無幾也。」王安石:「賦斂不傷於民矣,繇役以均矣,升平之運,未有盛於今矣。」胡錡:「我國家躬籍以供祀典制地,以行仁政。詔寬減賦租勉率亦云至矣。」《宋稗類鈔》:「祖宗開國以來,西北兵革既定,故寬其賦役。民間生業,每三畝之地,止取一畝之稅。緣此公私富庶,人不思亂。」崔伯易《感山賦》:「以皇祐之版書,較景德之圖錄,雖增田三十四萬餘頃,反減賦七十一萬餘斛,會計有錄,非以增賦也。陳君舉奏疏云:‘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南徵北伐,未嘗無事,而金銀錢帛、糧草雜物七千一百四十八萬,計在州郡不會,藏富於州縣,所以培護本根也。’」宋朝盛世時許多農田稅根本收不上來,是故意讓人民隱田。宋代稅收可能不是最重的,但繁重的繇役則是最輕的,殘酷的兵役也是最少的。

宋人刺繡白鷹

宋代農民的節日:「社日」

社日是我國的傳統節日是屬於廣大農民的節日,古代人們每年都在春天與秋天各舉行一次祭祀社神土地爺的活動,祈禱豐收、歡慶豐收。陳元靚在《歲時廣記》中指出:「《統天萬年曆》曰:立春後五戊爲春社,立秋後五戊爲秋社。」古代人民一般是在立春和立秋後的第五個戊日祭祀土神,所以分別稱春社和秋社。宋代是社日全盛時期,社日時農民的狂歡喜慶是宋代社會富庶太平的呈現。宋代農民是宋代社日的節日主體,春社、秋社的日子,在廣大的農村不分男女老少都歡慶癲狂,他們一起飲酒,一起吃肉,一起醉嬉,一起鼓樂,一起歌舞,一起癲狂,一起放縱。在這一天他們是最幸福的人。宋代農民是擅長歌舞的農民,宋時的漢民族也是擅長歌舞的民族。陸游《社酒》詩曰:「長歌南陌頭,百年應不厭。」項安世詩曰:「父老共傾同社酒,兒童齊唱牧牛歌。」白玉蟾詩曰:「稻熟酒新鵝鴨夫,村歌社舞賀秋成。」範成大詩曰:「願神好來復好去,男兒拜迎女兒舞。」「輕薄行歌過,癲狂社舞逞。」自注雲:「民間鼓樂,謂之社火。不可悉記,大抵以滑稽取笑。」朱敦儒詞曰:「隨分盤筵供笑語,花間社酒新篘。踏歌起舞醉方休。」王安石詩曰:「吳兒踏歌女起舞,但道快樂無所苦。」楊萬里詩曰:「虎頭豹面時自顧,野謳市舞各爭妍。」「村歌社舞更風流。」陸游詩曰:「神歸人散醉相扶,夜深歌舞官道隅。」「起舞非無垂白伴,暮歸仍有枕髦扶。」農民的暢快癲狂,也令王侯將相文豪雅士們羨慕不已,晏殊《社日戲題呈任副樞》詩曰:「開樽幸有治聾醖,把葉能無送燕章。所惜近停司飲會,不如村叟醉秋光。」蘇轍《秋社》詩曰:「南畝場功作,東家社酒香。分均思孺子,歸遺笑東方。肯勸拾遺住,休嫌父老狂。」楊萬里《觀社》詩曰:「作社朝祠有足觀,山農祈福更迎年。忽然簫鼓來何處?走煞兒童最可憐!虎頭豹面時自顧,野謳市舞各爭妍。王侯將相饒尊貴,不博渠儂一晌癲!」宋時在北方社日前一天就開始的宴集。韓琦詩曰:「嘗酒管弦先社集,捺弮禾黍極雲齊。」其自注雲:「北人社前一日,親賓相會,謂之嘗酒。」一到社日那一天宋人就開始正式聚餐,他們往往一起大吃大喝,來歡慶佳節。這一天,各種美酒皆爲社酒,各種香肉統稱社肉。他們大口喝酒,大腕吃肉,他們歡樂無比。陸游:「社日取社豬,燔炙香滿村。」曹彥約:「蛆蟻開新盎,雞豚落社鍋。」方岳:「家家飯牛肥,歲歲浮蛆香。」「烹庖香滿村,未覺膰脤窄。」梅堯臣:「樹下賽田鼓,壇邊伺肉鴉。春醪朝共飲,野老暮相嘩。」陳造:「雞豚肥腯社酒香。」洪咨夔:「我方社酒薦豚蹄。」範成大:「豚蹄滿盤酒滿杯,清風蕭蕭神欲來。」「家有杯盤豐典祀。豬頭爛熟雙魚鮮,豆沙甘松米餌圓。男兒酌獻女兒避,酹酒燒錢灶君喜。婢子鬥爭君莫聞,貓犬觸穢君莫嗔。」陸游:「傾家釀酒無遺力,倒社迎神盡及期。」「社肉如林社酒濃,鄉鄰羅拜祝年豐。」那時宋代的農村鄰里的關係融洽,大家共同分享歡樂,社酒、社肉共享。辛棄疾:「拄杖東家分社肉,白酒床頭初熟。」黎廷瑞:「同傾社日酒。」社日也是宋代勞動婦女的節日,在這天,她們要停止針線活。黃公紹詞曰:「年年社日停針線。」張邦基《墨莊漫錄》記載:「今人家閨房,遇春秋社日,不作組紃,謂之忌作。」宋代村婦們在這一天與男人們一起大吃大喝,一同分享歡樂。張耒《田家》詩曰:「社南村酒白如荇,鄰翁宰牛鄰媼烹。插花野婦抱兒至,曳杖老翁扶背行。淋灕醉飽不知夜,裸股掣肘時歡爭。去年百金易鬥粟,豐歲一飲君無輕。」範成大《祭灶詞》詩曰:「豬頭爛熟雙魚鮮,豆沙甘松米餌圓。男兒酌獻女兒避,酹酒燒錢灶君喜。婢子鬥爭君莫聞,貓犬觸穢君莫嗔。」沈遼《踏盤曲》詩曰:「社中飲酒不要錢,樂神打起長腰鼓。女兒帶環著縵布,歡笑捉郎神做主。」範成大《樂神曲》詩曰:「願神好來復好去,男兒拜迎女兒舞。」社日亦是孩子們快樂的日子。陸游《社日》詩曰:「坎坎迎神鼓,兒童喜欲顛。」《春社》詩曰:「太平處處是優場,社日兒童喜欲狂。」劉克莊《觀社行》詩曰:「非惟兒童競嗤笑,更被傀儡傍揶揄。」在宋代社日這一天也是許多村民結婚大喜的日子。黃大受有詩曰:「二月祭社時,相呼過前林。磨刀向豬羊,穴地安釜鬲。老幼相後先,再拜整衣襟。釃酒卜筊杯,庶和神靈歆。得吉共稱好,足慰今年心。祭余就廣坐,不問富與貧。所會雖閭里,亦有連姻親。持肴相遺獻,聊以通殷勤。共說天氣佳,晴暖宜看春。且願雨水勻,秋熟還相親。酒酣歸路喧,桑柘影在身。傾欹半人扶,大笑亦大嗔。勿謂濁世中,而無羲皇民。」陸游也有詩云:「牲酒賽秋社,簫鼓迎新婚。」讀到這些千年前的詩歌彷彿就能看到一千年宋代農民的幸福與歡樂,宋代的農民是可以放縱奢侈的農民,他們可以大吃、大喝、大笑、大嗔,他們可以幸福得一塌糊塗而無所顧及。他們還能歌善舞,因爲他們的快樂發自內心。宋以後的社日再沒有宋的風采,中國也再沒有如此能歌善舞、癲狂放縱的農民。

汝窯蓮花式溫盌

府兵和募兵

唐代府兵不僅武器自備,而且馬匹、衣服、零花錢都需要自備。唐代婦女縫製徵衣就是很普遍而艱難的事。宋代的募兵制是要給士兵大批錢的,不僅要養士兵本人,還要養家人。「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所以宋代大部分財政都給了士兵。「天下六分之物,五分養兵。」這些錢就是花在人民身上,真正做到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宋政府這些工資是用來保護人民,替人民減輕負擔。《山堂群書考索》:「古者凡國之役皆調於民。宋有天下,悉役廂軍,凡役作營繕,民無與焉。」《文獻通考》:「宋有天下,悉役廂軍,凡役作,乙徒,營繕,民無與焉,故天下民力全固。」唐宋的募兵是不同的,而且是根本性的不同。宋代文明取得的巨大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募兵制」。

槐蔭消夏圖

宋代的紅木傢具

近人較普遍的認爲中國紅木傢具始於明代,其依據就是明人範濂在《雲間據目抄》記載:「細木傢伙,如書桌、禪椅之類,余少年曾不一見。民間止用銀杏金漆方桌。自莫廷韓與顧、宋兩家公子,用細木數件,亦從吳門購之。隆、萬以來,雖奴隸快甲之家,皆用細器,而徽之小木匠,爭列肆於郡治中,即嫁妝雜器,俱屬之矣。」紅木傢具又叫硬木傢具,是由名貴木材製造的傢具。根據史籍記載,中國出現紅木傢具不可能始於明代。元人《題四時宮人圖》詩曰:「錦屏三面圍繡床,沈香椅上鳳褥光。」沈香木是世界上最名貴、稀有的木材,是最頂級紅木。北宋楊億《楊文公談苑》記載:「咸平、景德中,主家造檀香倚卓(桌椅)一副。」這足以說明早在宋初就已經出現紅木傢具。檀香木絕對屬於紅木,難道用檀香木製造的桌椅不屬於紅木傢具嗎?北宋賀鑄《小重山·璧月堂》詞曰:「簟紋如水竟檀床。雕枕並,得意兩鴛鴦。」詞中的檀床就是用檀木製造的床,「檀床」絕對屬於紅木傢具。南宋洪邁在《夷堅志》「琴台棋桌」中記載:「乾道初,內侍陳源坐罪,謫郴,詔籍其家資出鬻。將作丞呂義卿得二物:其一琴台,虢州月石所斫,色紫而理細,茂林修竹,江村小景,工巧不可名狀,四腳各以綠絲縧系降真香圾子一枚。其一象棋桌,高一尺五寸,闊二尺五寸,空中以貯棋合,四圍有闌,沈色爲局面,牙柵界之,其外用烏木花梨白檀,數匝緣飾,以降真香刻水浪加金填,而浪頭填銀,芬薌襲人。」無疑洪邁所記的琴台、棋桌都屬於紅木傢具,琴台的材質是色紫而理細,這正是硬木紫檀的特徵。棋桌是由烏木、花梨、白檀優質紅木製成,也無疑屬於紅木傢具。從中也足可出宋代紅木傢具的精美程度。南宋陳與義《菩薩蠻·荷花》詞曰:「繩床烏木幾,盡日繁香里。」烏木屬於紅木,木幾屬於是低矮傢具。烏木幾屬於紅木傢具。南宋陸游在《老學庵筆記》中記道:「高宗在徽宗服中,用白木御椅子。錢大主入覲,見之,曰:‘此檀香椅子耶?’」用檀香做椅子在宋代雖是奢侈的象徵,但並不稀奇。北宋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正衙法座,香木為之,加金飾,四足,墮角,其前小偃,織藤冒之。每車駕出幸,則使老內臣馬上抱之,曰‘駕頭’。」《宋史·儀衛志》記載:「駕頭,一名寶床,正衙法坐也,香木為之,四足彖山,以龍卷之,坐面用藤織雲龍,四圍錯採,繪走龍形,微曲。上加緋羅繡褥,裹以緋羅繡帕。」「駕頭」就是皇帝的寶座,屬於椅子的一種,它是由香木製成的。《宋史·儀衛志》還記載宋孝宗曾爲宋高宗特別製造「七寶輦」,「加綴七寶,中設香木御坐,引手爲轉身龍,靠背爲龍首。」七寶輦無疑屬於精緻高檔的紅木傢具。從留存至今的宋代宮廷畫家繪制的宋代帝王與皇后坐姿畫像看,就有許多精美的御坐椅子,其中很多極可能就是紅木製造的。宋代許多繪畫中都留有許多精美的傢具造型,其風格與存世的明代紅木傢具並沒有什麼區別。無論從宋代史料記載還是宋代繪畫中看,宋代就已經出現了精美的紅木傢具。實際上中國紅木傢具的歷史,即非始於明,也非始於宋,而是始於更早。如唐人陳藏器在《本草拾遺》中記載:「櫚木出安南及南海,用作床幾,似紫檀而色赤,性堅好。」櫚木即花梨木,無論是黃花梨還是紫檀製造的床幾,都是紅木傢具。南朝宋劉敬叔在《異苑》中記載:「(沙門支法)又有沈香八尺板床,居常香馥。」這沈香板床無疑是紅木傢具,這是據我所知史籍中最早記載紅木傢具的。本來紅木在歷史上,應是越早越不珍貴,因爲紅木越早數量會越多,當時人們可以用各種木材製造傢具,當然不能把紅木排除在之外。所以中國人用紅木製造傢具的歷史會更早。那些認爲中國紅木傢具才始於明代的觀點,真是膚淺之見。沈香,檀木,早期是作爲香料進口。用以做傢具,是超級奢侈行爲。唐宋就算有紅木傢具,也是極少的。不象隆慶開關以後,家裡有點錢的都要弄套紅木。宋人大量應用紅木製造生活用品,包括造房間、架橋梁、制飯碗,乃至雞槽、犬盆、棺材等等,宋朝是廣泛使用紅木的時代。宋人每年大量進口香料,其中就有大批硬木木材。麝香木、沈香木等等皆屬於優良硬木。根據史料記載宋人應用紅木非常廣泛。首先宋人大量應用紅木製造生活用品。北宋張師正在《倦遊雜錄》中記載:「沈香木,嶺南諸郡悉有之,瀕海州尤多。交干連枝,岡嶺相接,數千里不絕。葉如冬青,大者合數人抱,木性虛柔,山民或以構茅廬,或以為橋梁,爲飯甑尤善。」北宋陶谷在《清異錄》「沈香甑」中寫道:「有賈至林邑,捨一翁姥家,日食其飯,濃香滿室。賈亦不喻,偶見甑,則沈香所剜也。」宋人可以用紅木造房間、架橋梁、制飯碗。北宋鄭文寶《香木槽》詩曰:「沈檀香植在天涯,賤等荊衡水面槎。何必爲槽飼雞犬,不如煨燼向豪家。」一些嶺南邊遠的宋人甚至還用紅木製造雞槽、犬盆。南宋趙汝適《諸蕃志》記載:「麝香木出佔城、真臘,樹老什湮於土而腐。以離脫者爲上。其氣依稀似麝,故謂之麝香。若伐生木取之,則氣勁而惡,是爲下品。泉(泉州)人多以為器用,如花梨木之類。」泉州人很普遍的使用麝香木與花梨木各種生活器用。吳文英詞曰:「殘寒正欺病酒,掩沈香繡戶。」「沈香繡戶」即用沈香木做的雕花窗戶。這是宋人用檀木製造雕花窗戶。胡仔詞曰:「夢寒綃帳春風曉,檀枕半堆香髻。」李邴詞曰:「睡起斜痕印枕檀。」這是宋人用檀木製造睡枕。吳泳詞曰:「檀車嘽嘽春浮腳。」檀車就是用檀木製造香車。宋代詩詞常出現的香車,大概都是用香料木材製造的車。趙秉文《滏水集》記載:「米元章(米芾)知淮陽,預知死期。以香木爲棺,置黃堂上,飲食起居時在其間。及期,召吏民所親厚者,與之別。索紙書雲:‘來從眾香國中來,去當眾香國中去。’擲筆而化。」《夷堅志》也記載到:「鄱陽孝誠鄉民王三一者,初其父母自買香木棺二具以備死。」看來宋人用硬木製造傢具也應更具廣泛性。宋人甚至奢侈死後都可用高檔硬木製造棺材。王明清《熙豐日曆》記載:「陳繹知廣州日,將松木觀音換公庫檀木觀音。」洪邁《夷堅志》也記載:「溫州市人張八居家,客持檀香觀音像來貨。張恐其作僞,欲試之,而遍體皆採繪,不可毀。」可知道當時用檀香觀音像是一種較普遍的商品。晁補之《次韻文潛瞻啓聖院旃檀像》、家鉉翁《爲旃檀像賦》皆是歌頌檀香木造佛像的詩篇。宋人很普遍的用檀香木製造佛像,甚至宋人還用檀香木雕塑人物像,如範仲淹在其奏議中就指出:「其家徳君,以紫檀肖其像而祠之。」曹邍詞曰:「同根異色,看鏤玉雕檀,芳艷如簇。」宋人還用紅木雕塑珍玩藝術品。梅堯臣《湯珙秘校遺沈水管筆一枝》詩曰:「沈香細乾天通中,束毫為呼諸葛翁。」這是宋人用沈香木製作毛筆管。宋徽宗趙佶詩曰:「白檀象戲小盤平,牙子金書字更明。」呂渭老詩曰:「檀盤戰象,寶局鋪棋。」這是宋人用檀木製造象棋棋盤。辛棄疾《賦琵琶》詞曰:「鳳尾龍香撥。」曾覿詞曰:「捍撥金泥雅制新,紫檀槽映小腰身」,宋白詩曰:「玉項琵琶猶未快,別宣金鳳紫檀槽。」蘇頌《和檀香板》詩曰:「鏤檀芬馥貫縧衺,擊玉敲金一串花。」林逋詩曰:「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劉子翚也有詩云:「縷金檀板今無色,一曲當年動帝王。」檀板就是用檀香木製成的拍板。宋人較普遍的用檀木製造琵琶、拍板等樂器。《宋史·兵志》記載:「若水進所造神臂弓,實李宏所獻,蓋弩類也。以檿爲身,檀爲弰,鐵爲登子槍頭,銅爲馬面牙發,麻繩扎絲爲弦。」這是宋人用檀香木製造兵器神臂弓的弓弰。《宋史·輿服志》記載博士與御史要佩戴「紫檀冕」。宋人還大量用紅木製造包括桌、椅、床等傢具用品,總之宋人使用紅木涉及到衣、食、住、行、吃、喝、玩、樂生活的方方面面。綜上所述,宋代是開始重視紅木,並廣泛使用紅木的時代。

宋人文會圖

宋代的「剔紅」漆器

宋代的「剔紅」,就是雕紅漆器,是以金屬或木作內胎,塗上數十層朱紅色漆,在未乾透時鏤雕人物、山水、花鳥等藝術造型後製成的漆器。漆器「剔紅」工藝開始繁盛於宋,它標誌著中國的漆器到達一個嶄新的境界。漆器是我國的傳統工藝,歷史悠久,製作精良。漢代墓葬中出土的眾多漆器,足以證明中國漆器製造的高超水平。宋代的漆器存世極其稀少,在近代常被忽視。其實宋代漆器在中國漆器歷史上是非常重要的時代,宋代是承前啓後的漆器的時代。宋代的漆器更加民間化,更多的走到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載:「南門大街以東,南則唐家金銀鋪、溫州漆器什物鋪、大相國寺。」北宋都城開封已經出現專門售賣漆器的店鋪,足以說明漆器已成爲普通百姓常用器物。「溫州漆器什物鋪」緊挨著宋朝最熱鬧的交易市場大相國寺,也說明宋代漆器會有更廣泛的民間基礎。據《宋史》食貨志記載在榷場宋朝對遼國、西夏出口貿易的貨物就包括大量的漆器。南宋吳自牧《夢梁錄》「團行」中記載南宋都城臨安已出現「漆作」,《西湖老人繁勝錄》中還記載臨安有「金漆桌凳行」。宋代漆器已經發展到有行業管理的大產業。《夢梁錄》「鋪席」中就包括:「里仁坊口游家漆鋪、彭家溫州漆器鋪、黃草鋪溫州漆器。」此外還有水漾橋下的「溫州漆器鋪」與清湖河下的「戚家犀皮鋪」,可見南宋時漆器更普及、更廣泛。南宋之時漆器製造比北宋時更加發達,且發展迅速。宋代的漆器製造不限於開封與杭州兩京,溫州、蘇州、襄州、湖州、四明、江寧等皆以製造漆器而聞名,而溫州的漆器製造無疑是最具盛名的。明人弘治在《溫州府志》中寫道:「漆器之類,獨出永嘉。然漆非土產,仰於徽、嚴之商,徵重而價貴,故人力取精而倍其贏,於是溫之漆器名天下,其初(宋時)精緻之甚,奇彩異制,奪目光烜。」宋代的漆器製造推陳出新、百花齊放,剔紅、堆紅、戧金、螺鈿、填漆、描金、犀皮等等工藝各爭所長。剔紅、戧金、螺鈿、犀皮等嶄新工藝的繁盛,足以說明宋代的漆器製造是一座高峰。而「剔紅」工藝,無疑是宋代漆器對中國做出的最大貢獻,它的出現使漆器邁向更精湛的藝術境界。元末孔子的五十五世孫孔克齊在《至正直記》「故宋剔紅」中寫道:「故宋堅好剔紅、堆紅等小柈香金箸瓶,或有以金柈底而後加漆者,今世尚存,重者是也。或銀、或銅、或錫。」明人曹昭與王佐在《新增格古要論》「剔紅」中指出:「宋朝內府中物,多是金銀作素(內胎)者。」宋代的雕紅漆器重量相對較重,因爲許多胎很多都是金銀等貴重金屬製造。宋代的雕紅漆器雕法精湛,令明清兩代學者、收藏家贊美不已。明人黃大成在《髹飾錄》中寫道:「剔紅,即雕紅漆也。宋元之制,藏鋒清楚,隱起圓滑,纖細精緻。又有無錦文者,其像旁刀跡見黑線者極精巧。」明人高濂在《燕閒清賞箋》中寫道:「宋人雕紅漆器如宮中用盒,多以金銀為胎,以朱漆厚堆,至數十層、百層,始刻人物樓台花草等象。刀法之工,雕鏤之巧,儼若圖畫。」明人張應文在《清秘藏》中寫道:「宋人雕紅漆器,宮中所用者多以金銀爲胎,妙在刀法圓熟,藏峰不露,用朱及鮮,漆極堅厚而無敲裂,所刻山水樓閣人物,皆儼若圖畫為佳絕耳。」清人謝堃在《金玉瑣碎》中寫道:「宋有雕漆盤盒等物,刀入三層,書畫極工。竟有以黃金爲胎者,蓋大內物也。民間有銀胎、灰胎,亦無不精妙。」清人鄧之誠在《骨董續記》中寫道:「袁珏生侍講藏宋雕漆小盒,徑不及寸,金底,上刻雲龍,鱗鬣筋肉,骨角爪牙,夭矯飛動,宛若生成。平生所見雕漆,此爲第一,迥非明代漆器可比。」宋代的「剔紅」存世極其稀少,據說全世界只有幾件,而且大部分在國外。漆器不易保存,容易破損。在動蕩混亂的歲月中,它顯得格外脆弱。元人孔克齊在《至正直記》中記載了宋代剔紅漆器等珍寶的不幸命運:「義興王仲德老先生,平日誠實喜靜,惟好蓄古定官窯、剔紅、舊青古銅之器,皆不下數千緡。至正壬辰,紅巾陷城,定窯青器皆為寇擊毀。寇亦不識,無取者也。此一失也。後乙未復陷,所存者又無幾,惟附篋隨身之物乃畫之高品,銅之古器,剔紅之舊制,寄藏友人。渡江浙時,苗僚據杭州,因寄託之。主喪,乃取歸西山,不一宿,盡爲苗僚所掠。畫卷轉賣於市,凡剔紅小柈,咸以刀砍毀,無完器也。此再失也。時仲德翁已死一載,明年又不能保其餘矣。所見多蓄者皆不能保。」清人謝堃在《金玉瑣碎》中則講述了宋代剔紅漆器的更大劫難:「宋有雕漆盤盒等物,刀入三層,書畫極工。竟有以黃金為胎者,蓋大內物也。民間有銀胎、灰胎,亦無不精妙。近因賣肆跌損,一器內露黃金,一時喧鬧,爭購肅毀,蓋利其金。殊不知金胎少而灰胎多,一年之內毀肅略盡。」宋代剔紅漆器在元清兩代不幸的遭遇,致使宋代精美的剔紅漆器所剩無幾,也使現代國人很難再見到宋代剔紅漆器的風采。宋剔紅要比元青花更稀少而珍貴。日本人就特別愛重宋瓷與宋畫,把他們當成國寶。中國人的許多民族傳統文化都沒有傳承下來。漢服都不記得,別說其他了。相反日本、韓國這些國家倒是繼承了一些中國傳統文化。這個漆器里的百子圖也是宋代經典題材,明代繪畫瓷器中也是常用題材。

宋代剔犀如意紋盞托

宋代的「螺鈿」器物

北宋徽宗有詩曰:「螺鈿珠璣寶盒裝,琉璃甕里建芽香。」南宋尹廷高也有詩曰:「蟠螭金鑿五色毯,鈿螺椅子象牙床。」「螺鈿」在宋代又稱「螺填」,元人胡三省認爲:「髹器以蚌為飾,今謂之螺鈿。」明人黃大成認爲:「螺鈿,一名甸嵌,一名陷蚌,一名坎螺,即螺填也。百般文圖,點、抹、鈎、條,總以精細密致如畫為妙。」清人趙翼認爲:「螺填髹漆器用蚌蛤殼鑲嵌,象人物花草,謂之螺填。」「螺鈿」是「螺鈿鑲嵌工藝」,即把蚌蛤貝殼裁切、打磨成花紋、花鳥、人物、山水、樓閣等形象,鑲嵌到漆器器物中的裝飾工藝。它極其費工,格外精巧。通常螺鈿漆器以黑漆、紅漆爲底,配上閃亮的珠貝顯得格外漂亮。南宋洪邁在《夷堅志》中講述:「臨安人楊靖者,將滿秩。造螺鈿火櫃三合,窮極精巧。買土人陳六舟,令其子十一郎賫入京,以一供禁中。一獻老蔡(蔡京),一與貫(童貫),以營再任。子但以一進御,而貨其二於相國寺,得錢數百千。」從此處記載看:一、北宋的螺鈿工藝窮極精巧。二、價格昂貴。三、大有市場。南宋朱勝非在《秀水閑居錄》中記載:「王黼作相,窮極華侈,累奇石爲山,高十餘丈,便作二十餘處,種種不同,如螺鈿閣子,即梁柱、門窗、什器,皆螺鈿也。琴光漆花、羅木雕花、碾玉之類,悉如此。」宋徽宗時奸相王黼可謂窮奢極欲,梁柱、門窗、各種日常生活器具皆用螺鈿鑲嵌工藝製造。南宋張世南在《游宦紀聞》則記載宋徽宗之時已有「螺鈿硯匣」與「螺鈿筆匣」。從中可看出當時螺鈿工藝已經很成熟,達到極高水平。南宋方勺在《泊宅編》中指出:「螺填器本出倭國,物象百態、頗極工巧,非若今市人所售者。」說明螺鈿器物在南宋市場上普遍售買。南宋臨安市賈所編《百寶總珍集》名貴商品中有:「螺細匣」。西湖老人在《繁勝錄》中記載在京城臨安市場上:「關撲螺鈿交椅、螺鈿投鼓、螺鈿鼓架、螺鈿翫物、時樣漆器。」交椅、投鼓、鼓架、玩物皆是螺鈿工藝,說明至少在南宋時用螺鈿工藝製造多種器物用具已經很普遍了。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鎮江守錢伯言嘗獻宣和所留器用,其閒有螺鈿椅卓。上(高宗)惡其靡,亟命於通衢毀之。」建炎二年(年),宋高宗命「螺鈿椅桌於市中焚毀,百姓觀者,莫不悅服」。紹興初年(年),「徐康國爲浙漕,進台州螺鈿椅桌,陛下(高宗)即命焚之。至今四方吹誦聖德。」南宋周煇《清波雜誌》也記載:「高宗踐阼之初,躬行儉德,風動四方。又嘗詔有司毀棄螺填倚桌等物,謂螺填淫巧之物,不可留。宜乎去華崇實,還淳返樸,開中興而濟斯民也。」宋高宗即位之初,爲摒棄華糜之風,提倡還淳返樸,不止一次焚毀螺鈿器物。南宋周密《武林舊事》記載紹興二十一年(年),宋高宗幸張循王府,張俊進奉大量珍寶,其中就包括「螺鈿盒一十具」。胡銓《經筵玉音問答》詳細記錄了宋孝宗把宋高宗賜給他的「通朱螺鈿屏風」讓胡銓坐:「上坐於中,御七寶交椅,繡龍曲屏風,旨以青玉團椅兀賜予坐於東向之側。旨謂宦子王隆曰:‘胡侍讀年老,豈可無椅坐者。’乃入內取通朱螺鈿屏風至,旨謂予曰:「此乃朕向來普安邸太上(宋高宗)所賜物也。」元人陶宗儀在《南村輟耕錄》書畫裱軸中記有「螺鈿匣」乃宋高宗內府督鈿匣。看來宋高宗還是難以抵抗螺鈿器物的巨大魅力。南宋葉紹翁《四朝聞見錄》記載錢象祖批評衛涇:「身爲大臣,顧售韓侂胄螺鈿髹器。」南宋周密《癸辛雜識》也記載:「王橚,爲螺鈿卓面屏風十副,圖賈相盛事十項,各系之以贊,以獻之。」衛涇與王橚分別用「螺鈿器物」獻媚權相韓侂胄與賈似道,足以說明「螺鈿器物」的名貴。明人田汝成《西湖遊覽志》記載:「馬天驥爲平江發運使,獨獻螺鈿柳箱百支,理宗爲之大喜。」這些記載都說明「螺鈿器物」在南宋日益繁盛。明人曹昭在《格古論要》中指出:「螺鈿器皿,出江西吉安府廬陵縣。宋朝內府中物及舊做者,但是堅漆或有嵌銅線者甚佳。元朝時富豪不限年月做,造漆堅而人物可愛。」宋代的魅力難以阻擋。宋代「螺鈿」存世比「剔紅」還要稀少,甚至連圖片都很難找到。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南宋無名氏《戲貓圖》中的方桌,可能正是宋代黑漆螺鈿工藝製作的方桌。

蘇漢臣秋庭嬰戲圖中的螺鈿傢俱

宋代的紅色瓷器

紅色瓷器燒制艱難,工藝複雜,成功率低,許多人認爲中國真正意義燒制出紅色的瓷器是在明代。從史料記載上看北宋中期宋仁宗之時中國就已經製造出紅色瓷器來。最早記載宋代有紅瓷是北宋邵伯溫的《邵氏聞見錄》,其文如下:「仁宗一日幸張貴妃閣,見定州紅瓷器。帝堅問曰:「安得此物?」妃以王拱辰所獻爲對。」北宋仁宗時大臣王拱辰曾進獻給宋仁宗愛妃張貴妃一件定州紅瓷。從上文可推知,宋代北宋中期就已經生產出紅色瓷器來。而且當時的定州紅瓷應是極其稀少而名貴的。大文豪蘇軾在《試院煎茶》詩曾提到這種定州紅瓷,其句曰「定州花瓷琢紅玉」。雖然只有七個字,但已有極大的信息量,能形容定州紅瓷的特點,定州紅瓷是有如紅玉般光澤的精美瓷器。從字面理解「定州花瓷琢紅玉」。就是定窯刻花的色澤如玉的紅色瓷器。宋代定州生產的新瓷器都極其光亮,色澤亮度都與美玉接近,擁有極強的玻璃光。宋元時期的蔣祈在《陶記》中寫道:「景德鎮陶,昔三百餘座。蜒埴之器,潔白不疵,故鬻於他所,皆有‘饒玉’之稱。其視真定紅瓷、龍泉青秘相競奇矣。」可見宋代的真定紅瓷是與龍泉青秘瓷及景德鎮的白瓷並稱都是宋代著名珍貴的瓷器。清人蘭浦在《景德鎮陶錄》中指出:「蔣記云景德鎮陶器有饒玉之稱,視真定紅瓷足相競,則定器又有紅者,間造紫定、黑定,然惟紅白二種當時尚之。」蘭浦指出宋代定窯生產的紅瓷與白瓷都是當時的時尚之物。北宋定窯雖然以生產白瓷爲主,但絕非僅生產白瓷,北宋定窯也生產紅釉、醬釉、綠釉等彩色瓷器。南宋周輝在《清波雜誌》「定器」中指出北宋徽宗大觀間,景德鎮窯變,也生產出「色紅如朱砂」的紅色瓷器來。當時的玉牒防禦使留有幾件景德鎮產的紅瓷,他還說道:「(景德鎮紅瓷)比之定州紅瓷器,色尤鮮明。」可見宋代的定州紅瓷是以色澤鮮艷明奪目著稱的。景德鎮紅瓷雖然是偶然產物,但也說明當時景德鎮有這個能力與技藝生產出紅色瓷器來。有一種觀點認爲宋代紅瓷是醬色釉的一種,這個觀點是完全佔不住腳的。首先紅色與醬色是有很大差距的,紅色是明艷的,醬色是深暗的。其次宋人知道什麼是紅色與醬色,怎麼可能將二者混爲一談呢?梅堯臣詩曰:「舉臆發朱砂,爲瑞應火德。」朱砂就是紅如烈火般鮮明的色彩。宋人不會把醬色瓷器比喻成紅玉,形容成朱砂。南宋周密在《癸辛雜識》指出:「金花定碗用大蒜汁調金描畫,然後再入窯燒之,永不復脫。」宋代定窯花瓷器不僅有印花、刻花、雕花等技法,還有描金繪花。描金繪花不大可能在白色、淺色瓷器上進行,它很可能在黑色釉或紅色釉等瓷器上運用。可以想像在色澤鮮艷奪目的紅瓷上繪制金色花朵是多麼精美的瓷器。宋代瓷器雖然以淡雅、瑩潤的青白瓷爲主,但不乏色彩鮮艷奪目的彩色瓷器。而紅瓷無疑是宋代彩瓷的代表與佼佼者。宋代寶貴的製造紅色瓷器的技藝,早已消失在歷史的迷霧之中。甚至至今沒有實物發現。但這並不奇怪,因爲宋代紅瓷在宋代就是極其名貴稀少的,在今天宋代的普通常用瓷器都是名貴稀少而難見的。或許宋代許多如定州紅瓷一樣的精美瓷器,就在世界各大博物館裡,及民間收藏家手中,只不過人們把它們當成後代明清生產的瓷器看待。或許終有一天,我們有幸發掘出一件宋代紅瓷,見到它奪目的美麗,不要過於吃驚。我認爲最簡單直接的認識宋代文明,一是看宋瓷,二是看宋畫。

宋代建州窯兔毫盞

宋人愛養狗

宋代養狗非常普遍,村莊幾乎有人家就有雞有狗,晏殊:「騷客登山知有助,秦源雞犬更相聞。」楊萬里:「不知林下人家密,倚杖忽聞雞犬聲」、「稻穗堆場谷滿車,家家雞犬更桑麻。」《宋史·孝義傳》記載:「江州德安陳昉,家十三世同居。長幼七百口,不畜僕妾,上下親睦,人無間言。有犬百餘,共食一槽,一犬不至,群犬不食。」趙萬年在《襄陽守城錄》中記載:「各家所養之犬,在城外百十爲群,有數千隻,每遇夜出兵攻劫虜人營寨,則群犬爭吠。」皆可見宋人養狗之多。《宋史·藝文志》收錄有《相犬經》一卷,可惜已經失傳。宋代狗大致可分爲看家狗、獵狗、觀賞狗三類。看家狗就是用於看家護院的狗。獵狗就是用於狩獵的狗。觀賞狗就是小型的寵物狗。李廌詩曰:「猘犬誇獰吠欲催。」吳自牧在《夢梁錄》中說:「犬,畜以警盜。」宋人養狗用來看家護院,應是最普遍的。魏泰《東軒筆錄》記載台官宋禧上言:「蜀有羅江狗,赤而尾小,其儆如神。願養此狗於掖庭,以警倉猝。」羅江狗是宋代極其有名的狗,以至於御史進言要在宋朝的皇宮大內養此狗。周去非《嶺外代答》記載:「蠻犬,如獵狗,警而猘。諸蠻以馬互市於橫山,皆作茅舍野次,謂之茅寮,率攜一犬以自防,盜莫敢近。」岳珂在《桯史》中寫道:「吾鄉有周教授者,家太一觀前,畜犬數十,皆西北健種,晨紲昏縱,穿窬者無敢睨其藩。」蠻犬與西北健種都是極其凶猛的狗,但具體是什麼品種的狗,還很難判斷。總之宋人養狗的品種應是很豐富的。敖陶孫詩曰:「問知淮民何所戀,年來家有生氂犬。」是什麼狗,令宋人如此夢戀呢?氂犬是什麼犬呢?「氂」同「氂」,氂犬極可能就是藏獒。盧多遜詩曰:「獰犬入山多豕鹿。」張舜民詩曰:「掣擗蒼鷹隨獵犬。」梅堯臣詩曰:「常隨輕騎獵,不獨朱門守。鷹前任指蹤,雪下還狂走。」賀鑄詞曰:「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穴。樂匆匆!」宋人還有一些人比較愛好打獵,大文豪蘇東坡就是其中之一,曾做詞曰:「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左牽黃的黃就是指獵狗,右擎蒼的蒼是指獵鷹。宋人打獵一般離不開獵狗與獵鷹。蘇軾還有詩曰:「閒隨李丞相,搏射鹿與豬。蒼鷹十斤重,猛犬如黃驢。」獵狗應該是矯健而精瘦的,南宋著名畫家李迪與毛益都畫有《獵犬圖》並流傳至今。洪邁《夷堅志》記載一僧人養一隻獅狗:「一犬尤可愛,俗所謂獅狗者。」看來這「獅狗」同「獅貓」一樣都應是較名貴的寵物。僧人不幸被凶盜所害,這只獅狗一直緊跟著凶盜。「此犬竊隨(凶盜)以行,遇有人相聚處,則奮而前視盜嗥。盜行,又隨之。」一直到有人發現僧人被害,把凶盜緝貨歸案。此獅狗如此聰明懂情義令人感動。南宋畫家毛益的《萱草戲狗圖》與南宋無款的《乳犬戲蝶圖》、《秋葵犬蝶圖》、《雞冠乳犬圖》、《萱花乳犬圖》都畫的是十分可愛的小型觀賞狗。宋朝普通人家養的狗大部分都應是普通的狗,宋人艾性夫曾寫一首《貓犬嘆》詩爲狗鳴不平,詩曰:「飯貓奉魚肉,憐惜同寢處。飼犬雜糠籺,呵斥出庭戶。犬行常低循,貓坐輒箕踞。愛憎了不同,拘肆固其所。虛堂夜搜攪,忽報犬得鼠。問貓爾何之,翻甕竊醢脯。犬雖出位終愛主,貓兮素餐烏用汝。」意思說狗雖然吃得不好、待遇不佳,卻很忠誠、盡職。南宋著名畫家李嵩在《貨郎圖》就有畫有一隻大狗帶著三隻小狗跟追著主人在貨郎處買玩具。它們雖然普通不名貴,但它們都是這些孩子們的快樂玩伴。大文豪蘇東坡在海南儋耳而得到一隻叫「烏觜」,因「甚猛而馴」喜戲作《詠犬》詩道:「烏喙本海獒,幸我爲之主。食余已瓠肥,終不憂鼎俎。晝馴識賓客,夜悍爲門戶。知我當北還,掉尾喜欲舞。跳踉趁童僕,吐舌湍汗雨。長橋不肯躡,竟渡清江浦。拍浮似鵝鴨,登岸劇獅虎。盜肉亦小疵,鞭笞當慣汝。再拜謝思厚,天下遣言語。何當寄家書,黃耳定乃祖。」秦觀寫有《病犬》詩曰:「犬以守御用,老憊將何為。踉蹌劣於行,累然抱渴飢。主人恩義易,勿為升鬥資。黽勉不肯去,猶若戀藩籬。屠膾意得逞,烹庖在須斯。糟糖固非意,豚矢同一時。念昔初得寵,青繮纏球絲。飼養候飢飽,動止常相隨。胡雲不終始,委逐在衰遲。犬死不足道,固爲主人悲。」人與狗是有深厚感情的。陸文圭:「臥看山雲起石根,意行隨犬至前村。」辛棄疾:「荒犬還迎野婦回。」戴復古:「老犬伴人行。」狗不僅是人類的寵物,更是人類的朋友與夥伴。

宋人秋葵犬蝶圖

宋代農民

我希望更多的人能看見這張南宋的《耕織圖》,看見千年前中國農民的歡樂與笑容。宋代著名畫家李公麟曾畫《村田樂圖》,可惜已經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但宋詩人戴復古曾爲其題一首詩,爲《題申季山所藏李伯時畫村田樂圖》,從中也可窺見一點此圖的風采:「春秧夏苗秋遂獲,官賦私逋都了卻。雞豚社酒賽豐年,醉唱村歌舞村樂。鼓笛有聲無曲譜,布衫顛倒傞傞舞。欲識太平真氣象,試看此畫有佳趣。管弦聲按宮商發,細轉柳腰花十八。」宋代圖畫中帶有紡機的有許多幅,專門的就有梁楷《蠶織圖卷》、無名氏《蠶織圖卷》,都是長卷大圖。宋代普通勞動婦女一般都會紡織,紡織機在宋代非常普及,有些也非常高端先進。宋代已經發明出能達到三十二枚紡紗錠子的水力紡織機,「弦隨輪傳,眾機皆動,上下相應,緩急相宜,遂使績條成緊,纏於輪上。」宋人的紡織品也非常高端,所以宋人自豪的宣稱:「織八丈闊幅絹獻宮禁,前世織工所未能爲也。」宋人紡織已經大規模流水作業了。宋代男人們製造精美的瓷器,女人們編織精美的絲綢,這瓷器與絲綢就是當時中國出口創匯的主要商品。

宋人田畯醉歸圖

從宋代詩詞看宋人幸福生活

葉紹翁的《遊園不值》最能表現宋人的國民性格,「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門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隻紅杏出牆來。」因憐愛青苔所以害怕自己的木屐會踩著它們,不斷輕輕的敲門還是久久沒有人開門。滿園的春色哪能關得住呀,一隻紅杏已伸出牆來歡迎我的到來。第一句反映了宋人安逸善良的性格,第二句體現了宋人的文明與禮貌。第三句形容了宋人富裕的生活。第四句表現了宋人的樂觀浪漫的心態。宋人張鑒在《賞心樂事》中說:「每適意時徜徉小園,殆覺風景與人為一間,引客攜觴或幅巾曳杖,嘯歌往來,澹然忘歸。」王淇的:「一叢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無棘出莓牆。」周紫芝的:「枝頭紅日退霜華,矮樹低牆密護遮。黃菊已殘秋後朵,枇杷又放隔年花。」陸游的:「小院蠶眠春欲老。新巢燕乳花如掃」,「小園五畝剪蓬蒿,便覺人間跡可逃。」也都反映了宋人的富足安逸生活,住著小院,並在院裡種植各種花木。「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此詩是範仲淹(—)爲漁民不平,但前兩句也反映出「往來人」幸福的生活。張俞的《蠶婦》「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與梅堯臣的《陶者》「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局大廈」。這兩首詩也是爲勞動人民鳴不平。屋上無片瓦不能說明陶者有多苦,他也不能代表廣大的人民,也不能說明鱗鱗局大廈者只是統治階級。「十指不沾泥,鱗鱗局大廈。」、「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都是到現在都存在的普遍現象。「遍身羅綺者」、「鱗鱗局大廈」也說明宋朝人富足幸福的生活。北宋現實主義詩人梅堯臣(—)一生寫了大量關於貧苦人民的詩篇,但他的「嗟哉生計一如此,謬入王民版籍論」(可嘆啊!生活窮苦到這樣,還能算我堂堂大宋的人民嗎?),可見大多數人民生活還是富裕的。這正如現如今城裡人到偏遠的農村會發出的感嘆。再看看與梅堯臣同一時代的宋朝詩歌作品:邵雍(—):「身經兩世太平日,眼見四朝全盛時。況復筋骨粗康健,那堪時節正芳菲。酒涵花影紅光溜,爭忍花前不醉歸。」宋四大書法家蔡囊(—):「高列千峰寶炬森,端門方喜翠華臨。宦游不為三元夜,樂事還同萬眾心。天山青光留此夕,人間和氣閣春陰。要知盡慶華封祝,四十餘年惠愛深。」(高高的山峰上都火炬、燈籠通明林立,因為人們在端門歡喜等候天子的駕臨。皇上歡喜不是因爲元宵節宸遊玩樂,而是和萬民一起才真正的開心。天上的月亮格外的亮照耀著此時此刻,人間充滿了春天和睦的氣息。爲什麼人們盡情的歡慶不斷的高呼皇上萬歲,那是因爲四十年來,人們過著幸福富裕安定的生活,感恩之情發自內心。)宋朝詩歌雖有極少量的詩篇爲民叫苦,但更多的詩篇是形容人民的快樂、幸福。王安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範成大(—)「五月五日嵐氣開,南門競船爭看來。雲安酒濃麴米賤,家家扶得醉人回。」都反映了大多數宋人的生活幸福。宋朝詩歌小資情調異常嚴重,正反映了當時宋朝人幸福安逸富足的生活。物質生活水平沒有達到相當的高度,宋朝的人們是沒有能力去追求精神生活的。中國現在才逐漸興起旅遊業。而早在幾百年前的宋朝城裡人喜歡旅遊娛樂是非常普遍的,現存宋朝詩歌里就有大量的旅行遊玩的詩歌作品。吳仲孚:「梨花風起正月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孔平仲:「車班班,入函關。馬蕭蕭,渡渭橋。關下遊人不相識,橋邊美酒留行客。海闊天空雲滿空,風吹日暮還南北。」歐陽修(—):「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遊人不管春將老,來往亭前路踏花。」王安石:「北山輸綠漲橫陂,直塹回塘灧灧時。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遲歸。」程顥(-):「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醉,只恐風花一片飛。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陸游(—):「衣裳徵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消魂。」朱熹(—):「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姜夔(—):「沙河塘上春寒淺,看了遊人緩緩歸。」徐元傑(—):「花開紅樹亂鶯啼,草長平湖白鷺飛。風日晴和人意好,夕陽簫鼓幾船歸。」戴復古:「東城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王建:「行盡江南數十程,曉風殘月入華清。」林稹:「流出西湖載歌舞,回頭不似在山時。」像蘇軾等旅行大家的作品這就不說了,就是戎馬生涯的岳飛(—)也抽空偷閒到安徽池州翠微庭旅遊一番。「經年塵土滿徵衣,特特尋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馬蹄催趁月明歸。」宋朝詩人無論是大家還是小家幾乎都有旅遊尋玩的詩歌作品,可見宋朝人是異常喜歡旅行遊玩的。宋人趙季仁曾說過:「某平生有三願:一願識盡世間好人,二願讀盡世間好書,三願看盡世間好山水。」從大量宋朝詩歌及史書里可以看出宋朝城裡人生活大多是富足幸福的。範成大《燈市行》:「吳台今古繁華地,偏愛元宵影燈戲。春前臘後天好晴,已向街頭作燈市。疊玉千絲類鬼工,剪羅萬眼人力窮。兩品爭新最先出,不待三五迎東風。兒郎種麥荷鋤倦,偷閒也向城中看。酒壚博塞雜歌呼,夜夜長如正月半。災傷不及十之三,歲寒民氣如春酣。儂家亦幸荒年少,始覺城市燈市好。」反映了宋朝大多數城市及農村人幸福生活。和唐代詩歌是人民的苦難史不同宋朝詩歌里記錄的竟是人民的歡歌笑語聲。在這裡城裡的人民的幸福生活我不再說了,只說說宋朝的廣大的最底層的勞動人民——農民。王禹秤(—):「大家齊力鋤孱顏,耳聽田歌手莫閒。各願種成千百索,豆萁禾穗滿青山。」歐陽修:「釀酒烹雞留醉客,鳴雞織苧偏山家。」王安石:「麥行千里不見土,連山沒雲皆種黍。水秧綿綿復多途,龍骨長乾掛梁呂。時魚出網蔽洲渚,荻筍肥甘勝牛乳。百錢可得酒鬥許,雖非社日長聞鼓。吳兒踏歌女起舞,但道快樂無所苦。老翁塹水西南流,楊柳中間意小舟。乘興期眠過白下,逢人歡笑得無愁。」注:龍骨——水車;沈遼(—)「社中引酒不要錢,樂神打起長腰鼓。女兒帶環著縵布,歡笑捉郎神做主。明年二月近社時,載酒牽牛看父母。」蘇軾(—):「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葵燒筍餉春耕」、「薄雪初消野未耕,賣薪買酒看升平。吾君勤儉倡優拙,自是豐年有笑聲。」張耒(—):「社南村酒白如荇,鄰翁宰牛鄰媼烹。插花野婦抱兒至,曳杖老翁扶背行。淋灕醉飽不知夜,裸股掣肘時歡爭。去年百金易鬥粟,豐歲一飲君無輕。」陸游:「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鬥酒只雞人笑樂,十風五雨歲豐穰。」「膰肉芬香坊酒釅,因來聊得餉春耕。」「君不見朱門玉食烹萬羊,不如農家小甑吳粳香!」「作架犁架犁喚春農,布穀布穀督歲功。黃雲壓檐風日美,綠針插水霧雨蒙。年豐遠近笑語樂,浦漲縱橫舟楫通。東家築室窗戶綠,西捨迎婦花扇紅。」辛棄疾(—):「稻花香里說豐年」,「東家娶婦。西家歸女。燈火門前笑語。釀成千頃稻花香,夜夜費一天風露。」範成大:「新築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注:連枷——打稻脫粒的農具;宋政府總是組織興建大規模的水利設施。常常是幾萬人一起勞動。宋朝著名詩人楊萬里(—)寫的圩丁詞二首(圩丁:築防水堤岸的工人)就歌頌記錄了如此浩大的勞動場面。「年年圩長集圩丁,不要招呼自要行。萬杵一鳴千畚土,大呼高唱總齊聲。」,「河水還高港水低,萬支千派取穿畦。鬥門一閉君休笑,要看水從人指揮。」宋朝農民生產勞動里處處有笑聲、歌聲,說明中國人民是勤勞熱愛生產勞動的民族。

金明爭標圖

宋人可以穿黃衫

有一種說法隋唐以後黃色成爲皇家專用顏色,是帝皇的象徵。平民是不能穿黃色衣服的,否則就是要造反,是犯罪要殺頭的。這種觀點較普遍,但卻是大錯特錯的。隋以前皇帝不穿黃袍,所以人民穿黃袍是不受禁止的。隋文帝是中國第一個穿黃袍的皇帝。明王夫之《讀通鑒論》曰:「開皇元年,隋主服黃,定黃爲上服之尊,建爲永制。」《舊唐書·輿服志》:「隋代帝王貴臣,多服黃文綾袍,烏紗帽,九環帶,烏皮六合靴。百官常服,同於匹庶,皆著黃袍。」《新唐書·車服志》:「隋文帝聽朝之服,以赭黃文綾袍,烏紗帽,折上巾,六合鞾,與貴臣通服。」雖然隋代皇帝開始穿黃袍,但是與貴臣通服。也並未見禁止民間穿黃袍。《隋書·禮儀志》記載,煬帝在大業六年(年)下詔:「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黑,士卒以黃。」隋朝士兵也是穿黃色衣服的。唐朝才開始明確禁止臣民穿黃色衣服,《舊唐書·輿服志》:「武德初,因隋舊制,天子宴服,亦名常服,唯以黃袍及衫,後漸用赤黃,遂禁士庶不得以赤黃爲衣服雜飾。」《新唐書·車服志》:「至唐高祖,以赭黃袍、巾帶為常服……既而天子袍衫稍用赤黃,遂禁臣民服。」宋人王懋在《野客叢書》「禁用黃」中指出:「唐高祖武德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黃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黃有禁自此始。至明皇天寶間,因韋韜奏御案床褥,望去紫用黃制’,而臣下一切不得用黃矣。」唐朝才明確禁止民間穿一切黃色衣服,大臣也禁止穿一切黃色衣服。在唐朝黃色才成爲皇帝的專用色。宋代皇帝也是繼承隋制,穿黃袍。《宋史·輿服志》記載:「唐因隋制,天子常服赤黃、淺黃袍衫,折上巾,九還帶,六合靴。宋因之,有赭黃、淡黃袍衫,玉裝紅束帶,皂文鞸,大宴則服之。又有赭黃、淡黃?袍,紅衫袍,常朝則服之。」但宋朝並沒有像唐朝那樣禁止民間不得穿一切黃色衣服。宋代詩歌里大量存在描述宋人穿黃色衣服的詩句。如張先:「碧玉篦扶墜髻雲,鶯黃衫子退紅裙,妝樣巧將花草競。」陳與義:「黃衫相倚,翠葆層層底。八月江南風日美,弄影山腰水尾。」趙長卿:「雲嚲宮鬟,淡黃衫子輕香透。晚涼時候。睡起新妝就。」陳造:「群芳圍坐引杯長,滿目深紅間淺黃。」周密:「粉黃衣薄沾麝塵。作南華、春夢乍醒。」柳永:「淡黃衫子郁金裙,長憶個人人。」這些詩句都是形容女子,鶯黃、粉黃、淺黃、淡黃色的衣服她們都可以穿。葉紹翁《四朝聞見錄》記載秦檜養子秦僖喜歡穿「黃葛衫」,秦檜讓其換穿白葛衫,秦僖說道:「葛黃乃貴賤所通用。」宋人陳昉在《潁川語小》中寫道:「國朝之令,非婦女、小兒不許衣純紅黃。」純紅黃就是「赭黃」,宋朝只禁止男性臣民穿「赭黃」色衣服。而宋代婦女小兒是不受任何限制,什麼顏色衣服都可以隨便穿的。元時明令:「庶人不得服赭黃。」比起宋朝規定有所加嚴,而明又有所加嚴,規定臣民衣服不得用黃、玄、柳黃、姜黃、明黃諸色。相比元、明,宋更寬松、開明、開放,中國古代社會也只有宋朝最不專制。所以,宋代社會的色彩比起唐明社會更加明媚多彩。

劉松年攆茶圖

宋人好養貓

宋人養貓是極其普遍的,南宋周密《武林舊事》中記錄的杭州城的小經紀人的經營項目里有:「貓窩、貓魚、賣貓兒、改貓犬」。「貓窩」就是貓住的房子,「貓魚」就是貓吃的食物,「改貓犬」可能是給貓裝扮、美容。總之貓的住、吃、穿在宋代都已經成爲經營行業。南宋吳自牧在《夢梁錄》中就記杭州城:「貓,都人畜之,捕鼠。有長毛,白黃色者稱曰‘獅貓’,不能捕鼠,以爲美觀,多府第貴官諸司人畜之,特見貴愛。」宋人養的「獅貓」是純粹的觀賞貓,極其名貴。陸游《老學庵筆記》與田汝成《西湖遊覽志》都記載秦檜六、七歲的小孫女,愛養一隻獅貓,結果丟失。動用官府兵吏鄰近搜尋,結果找到了以百計的獅貓,都不是丟失的那只。後來還給它畫像百餘張,在茶坊、酒肆等熱鬧的地方四處張貼,也沒有找到。這說明,在當時杭州城養這種名貴獅貓的也大有人在,人們很熱愛獅貓。明人王廷相在《獅貓述》中寫道:「獅,西域獸也,毛披拂。貓亦有然者,故曰獅貓。」看來宋代的「獅貓」極可能是從西域進口的長毛貓。《宣和畫譜》著錄一副王凝的《繡墩獅貓圖》,可惜已經失傳,令今人不能有幸一睹宋代「獅貓」的風姿。蘇漢臣的《冬日戲嬰圖》裡面有一隻小貓極可能就是一隻小「獅貓」。據洪邁《夷堅志》記載南宋臨安已經出現有人把白貓染成紅色,高價販賣騙取錢財的情況。周密《癸辛雜識》也記載婦女多用鳳仙花染指甲時也指出:「今回回婦人多喜此,或以染手並貓狗爲戲。」看來在宋代給愛貓染色會有一定之風,可見宋人對愛貓的喜愛與珍貴。宋人管貓又愛稱爲狸奴,陳郁《得狸奴》詩曰:「牡丹影晨嬉成畫,薄荷香中醉欲顛。」貓本身就是一個可愛活動的風景,供喜愛它們的人觀賞、悅心。宋人詩詞中常出現貓的身影,方回詩曰:「貓生三子將逾月,臥看跳嬉亦一奇。」秦觀詞曰:「雪貓戲撲風花影。」沈說詩曰:「花下狸奴臥弄兒。」範成大詩曰:「閒看貓暖眠氈褥。」宋代畫家畫貓的作品極多,有幸留存至今的也很多。如易元吉的《猴貓圖》、李迪的《狸奴小影》、《蜻蜓花狸》與《貓犬戲圃》、毛益的《蜀葵戲貓》。還有無名氏的《狸奴》、《富貴花狸圖》、《狸奴嬰戲圖》、《戲貓圖》等。宋人大部分養貓的首要目的還是捕鼠,其次才是觀賞。貓不捕鼠說明貓太幸福。《夢粱錄》記載:「凡宅捨養貓,則每日有人供魚鰌。」貓太過幸福總吃魚、鰌,怎麼會捕鼠呢?陸游有《嘲畜貓》詩曰:「但思魚饜足,不顧鼠縱橫。」洪邁《夷堅志》記載:「桐江民豢二貓,愛之甚。一日,鼠竊甕中粟,不能出,乃攜一貓投於甕,鼠跳躑上下,呼聲甚厲,貓熟視不動,久之乃躍而出。又取其次,方投甕,亦躍而出。桐江民恥之。」貓到了怕老鼠的地步,只能說明貓是太過享福了,被寵壞了。黃庭堅《乞貓》詩:「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陳郁《得狸奴》詩:「穿魚新聘一銜蟬,人說狸花量直錢。舊日畜來多不捕,於今得此始安眼。」宋人又把貓愛稱爲銜蟬奴。在宋代向人要貓,還要準備一份「聘禮」,以示對貓的看重。羅大經《貓捕鼠》詩曰:「陋室偏遭黠鼠欺,狸奴雖小策勳奇。扼喉莫訝無遺力,應記當年骨醉時。」宋孝宗題《蜂蝶戲貓圖》詩曰:「白澤形容玉兔毛,紛紛鼠輩命難逃。」黃庭堅《謝周文之送貓兒》詩曰:「養得狸奴立戰功,四壁當令鼠穴空。」蘇軾主張:「養貓以捕鼠,不可以無鼠而養不捕之貓。」《鐵園山叢談》記載司馬光家養一隻猛鍵如黑虎一樣的黑貓,取名叫「虎儵」。它當然是捕鼠能手。看來司馬光、蘇軾都是不養不捕鼠之貓之人。陸游肯定是宋人給貓寫詩最多的人,陸游養貓除了捕鼠、觀賞還有一個重要目的是護書,其《贈貓》詩曰:「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蔡肇也有詩曰:「廚廩空虛鼠亦飢,終宵咬嚙近秋帷。腐儒生計惟黃卷,乞取銜蟬與獲持。」梅堯臣詩曰:「自有五白貓,鼠不侵我書。」看來養貓護書在宋代讀書人中應是很普遍的行爲。錢時《義貓行》詩曰:「我家老狸奴,健捕無其比。」把自己養的老貓大贊揚了一番。宋人寫貓的詩歌極其豐富,足以放映出宋人對貓的喜愛。

李迪貓圖

宋人喜養鷹

丁謂詩曰:「心極鵬摶遠,形將鶚立孤。尚慚同隼擊,寧肯截鴛雛。」梅堯臣詩曰:「野鶻性決裂,所食唯獰飛。小鳥不入眼,拳發強弩機。」趙汝績詩曰:「鷹鸇擊飄風,不受錦鞲紲。驊騮踏飛電,寧顧黃金埒。」宋人的這些歌詠鷹的詩,足以反映宋人對鷹的喜愛。韓維有詩曰:「才豪勇自放,霜隼凌高秋。」鷹,威猛、冷俊、敏捷、矯健,它是英勇、剛毅的象徵。所以很多宋人都極其愛養鷹。《宋史·藝文志》記有《鷹鷂候訣》一卷,《鷹鷂五藏病源方論》一卷。沈括《夢溪筆談》曰:「養鷹鸇者,其類相語,謂之「呠漱」。三館書有《呠漱》三卷,皆養鷹鸇法度,及醫療之術。」宋人養鷹已經到了極其專業的地步。耐得翁《都城紀勝》「閒人」篇記載:「又有專爲棚頭,又謂之習閒,凡擎鷹、架鷂、調鵓鴿、養鵪鶉、鬥雞、賭博、落生之類。」吳自牧《夢粱錄》「閒人」篇記載:「有專爲棚頭,鬥黃蟲、養百蟲蟻、促織兒。又謂之懴瀉簰,凡擎鷹、架鷂、調鵓鴿、鬥鵪鶉、鬥雞、賭撲、落生之類。」可見在南宋都城臨安擎鷹、架鷂都是一種營生。王邁《臂鷹詩》詩曰:「東鄰年少養獰鷹,置之臂上拊阮頻。呼來麾去性日馴,痴兒偶然見之嗔。」梅堯臣《觀放鷂子》詩曰:「白皙少年子,秋郊臂蒼隼。日暖飢目開,風微雙翅緊。草際鳴鶉驚,蒿間黃雀窘。下鞲誠必獲,得俊還復哂。碎腦此非辜,食肉爾何忍。取樂在須臾,我心良惻憫。」養鷹抓黃雀多是城市富貴子弟郊遊尋樂所爲,這不是真正的狩獵。這些足以看出一些宋人對鷹的喜愛。《西湖繁勝錄》記載在都城臨安廟東大教場內有:「走馬、打球、射弓、飛放鷹鷂、賭賽叫、老鴉打線」等等之人,可見當時人們很喜愛鷹鷂。趙叔問在《肯綮錄》記載:「余頃在蕭山時,地近武林一族人家,好養鷹。一日,有中貴人以百餘千買一鷹去。」看來宋代已有養鷹專業戶,且鷹的價錢極其昂貴。《宋史·太祖記》:「乾德元年(年):「女直國遣使獻海東青名鷹。」海東青是我國古代的名鷹,宋時女真、西夏都產海東青,也都進獻過宋政府。莊綽《雞肋編》:「鷙禽來自海東,唯青鵁最嘉,故號‘海東青’。」孫沔詩曰:「海東霜隼品仍多,萬里秋天數刻過。狡兔積年安茂草,弋人終日望滄波。青鵁獨擊歸林麓,皁頰群飛入綱羅。」宋太祖極愛狩獵。獵鷹應是他狩獵的幫手之一。宋太宗也熱愛養鷹。《宋史·黨進傳》記載:「(黨進)受詔巡京師,聞裡間有畜養禽獸者,見必取而縱之,罵曰:‘買肉不將供父母,反以飼禽獸乎?’太宗嘗令親吏臂鷹雛於市,進亟欲放之,吏曰:‘此晉王鷹也。’進乃戒之曰:‘汝謹養視。’小民傳以爲笑。」可見當時汴梁城已有不少養鷹之人。蔡縧在《鐵圍山叢談》中記載:「都下(開封)飛鳶(鷹)至多,而大內(皇宮)中爲最。每集英殿下宴,則飛鳶動千百爲群,翔舞庭中,百官宴食至則多為所掠。」宋徽宗時開封城的野鷹極其之多,以至於百官大宴時的食物多被群鷹所掠。原來以前宋朝君臣宴設之時多拿生肉餵招野鷹而來,侵襲漸久,鷹越來越多,以至成害。範鎮在《東齋記事》中記載:「黃筌、黃居寀,蜀之名畫手也,尤善爲翎毛。其家多養鷹鶻,觀其神俊以模寫之,故得其妙。其後子孫有棄其畫業,而事田獵飛放者,既多養鷹鶻,則買鼠或捕鼠以飼之,又其後世有捕鼠爲業者。」黃筌、黃居寀父子是後蜀與宋初的著名畫家,因熱愛畫鷹,所以家裡養了大量的鷹,以觀察其形態與神采。所以他們所畫的鷹皆稱神品,可惜他們所畫的鷹圖都沒有流傳下來。他們的後代子孫放棄畫業,有轉以專門養鷹用於狩獵,也有從事用所養之鷹捕鼠這個行業。梅堯臣曾爲此寫詩道:「範雲荃筆不取次,自養鷹鶻觀所宜。毰毛植立各有態,剜奇剔怪乃肯為。尋常飼鷹多捕鼠,捕鼠往往驅其兒。其兒長大好飛走,其孫賣鼠迭又衰。」與黃筌、黃居寀一樣,宋徽宗也是畫鷹之高手,古人就有諺語曰:「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話)!」宋徽宗在宮中養了大量的名鷹,他也同黃家父子一樣把鷹當作寵物與模特。黃庭堅《觀劉永年團練畫角鷹》詩曰:「劉侯才勇世無敵,愛畫工夫亦成癖。弄筆掃成蒼角鷹,殺氣稜稜動秋色。爪拳金鈎觜屈鐵,萬里風雲藏勁翮。兀立槎枒不畏人,眼看青冥有餘力。霜飛晴空塞草白,雲垂四野陰山黑。此時軒然盍飛去,何乃灕屼立西壁。祗應真骨下人世,不謂雄姿留粉墨。造次更無高鳥喧,等閒亦恐狐狸嚇。旁觀未必窮神妙,乃是天機貫胸臆。瞻相突兀摩空材,想見其人英武格。傳聞揮毫頗容易,持以與人無甚惜。物逢真賞世所珍,此畫他年恐難得。」宋人不僅喜歡養鷹,也喜歡畫鷹,鷹是宋人畫作中的主要動物之一。宋人養鷹主要用於觀賞、狩獵、捕鼠。其中在大自然中狩獵當然是鷹大顯身手之處。韓維詩曰:「川原誰作呼鷹出。」道潛詩曰:「壯男臂雕弓,短後事田獵。飢鷹一號呼,荒徑灑毛血。」南宋著名畫家李迪存世的《楓鷹雉雞圖》畫的就是鷹獵雉雞的場面。範仲淹曾作《觀獵》詩曰:「鷹犬一何驕,霜明遠近郊。鸞皇不觸網,狐兔自充庖。熠熠流鳴鏑,紛紛過綠髾。雄飛侵漢下,殺氣與雲交。翦棘爭探穴,摧林競覆巢。」蘇東坡非常喜歡狩獵,並寫過多首狩獵詩。熙寧八年()冬,蘇東坡知密州(今屬山東)時曾狩獵於常山。《東坡紀年錄》記曰:「乙卯冬,祭常山回,與同官習射放鷹作。」蘇東坡寫下《祭常山回小獵》詩曰:「青蓋前頭點皂旗,黃茅岡下出長圍。弄風驕馬跑空立,趁兔蒼鷹掠地飛。回望白雲生翠巘,歸來紅葉滿徵衣。聖明若用西涼簿,白羽猶能效一揮。」把鷹狩獵的場面描寫得淋灕盡致。程敏政詩曰:「沙磧風高樹鳴葉,馬放平原人罷獵。解裝散出青草間,兩兩胡姬映桃頰。酪漿滿注金叵羅,侑飲似唱陰山歌。雪鷹離縧犬噬肉,穹廬到處皆行窩。」詩中描寫了宋人狩獵的幸福。宋代有許多獵戶,也都養鷹。鷹是許多宋人最喜愛的動物。沈括《夢溪筆談》曰:「養鷹鸇者,其類相語,謂之「?漱」。

李迪楓鷹雉雞圖

錦帽貂裘就是平民生活

仁宗:「比聞臣僚士庶人家多以鹿胎製造冠子,及有命婦亦戴鹿胎冠子入內者,以致諸處採捕,殺害生牲。」宋人士庶人家奢侈的竟然用鹿胎製造女冠子。李覯:「庶民之家,必衣重錦、厚綾、羅縠之衣,名狀百出,弗可勝窮。」《宋朝事實》:「輦轂之間,士民之眾罔遵矩度,爭尚僭奢。服玩纖華,務極珠金之飾;室居宏麗,交窮土木之工。」在宋代士庶小民家穿珠戴金,都是極其普遍的事情,錦帽貂裘也絕非僅屬於高端官僚生活。在宋代養鷹還是以小民爲主,文章中都已經指出,《都城紀勝》、《夢粱錄》「閒人」篇所記:「凡擎鷹、架鷂。」這就是小民呀。「東鄰年少養獰鷹」「白皙少年子」這部都是小民嗎?獵戶不也是小民嗎?何談較關注高層的生活呢?老蘇也是透忙偶爾狩獵而已,與這些小民相比玩鷹是在少得可憐。養狗、養鷹在宋代都屬於平民百姓的生活的一部分。

宋人膽瓶秋卉圖

臨安小店主

臨安小店主是極其富有的。與開封城的店鋪商人一樣,他們都是極其有錢的,這是地理位置優勢使然。《夢粱錄》:「杭城是行都之處,萬物所聚,諸行百市,自和寧門杈子外至觀橋下,無一家不買賣者。」「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即無虛空之屋,每日清晨兩街巷門浮鋪上行百市熱鬧,至飯前市罷而收。蓋杭城乃四方輻輳之地,即與外地不同,所以客販往來旁午於道,曾無虛日……處處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絨線、香燭、油醬、食米、下飯魚肉鮝臘等鋪。蓋經紀市井之家,往往多於店捨。」他們就是杭州城的龐大的富足中間階層,他們就是杭州城的「富室驕民」。他們的財富並不亞於王公貴族。

宋代覆盆蓮花形柱礎

宋人愛養觀賞魚

方回《春日小園》:「長憶江湖看雨時,插天掛尾玉龍垂。歸來老手今無用,養小魚蝦掘小池。」徐照《送塵老歸舊房》:「盆栽怪木緣能畫,池養嘉魚不入庖。」宋人喜歡養魚,開始廣泛的把美麗希奇的魚當寵物養。開始掘小池養寵物魚,開始培育觀賞魚。梅聖俞詩曰:「誰得陶朱術,修治一水寬,皇恩浹魚鱉,不復取垂竿。」王安石詩曰:「紛紛水中游,豈是昔時魚。吹波浮還波,竟食糠秕余。」蔣之奇詩曰:「全體若金銀,深藏如自珍。應知嗅餌者,固自是常鱗。」以上三首北宋詩人的寫的《金魚池》詩,足以表明至少從北宋開始宋人就已經開始用人工挖掘的魚池養育觀賞魚了。宋人早已開始蓄養觀賞魚,使野生魚逐漸轉變成人工飼養培育的金魚。清人趙學敏在《綱目拾遺》中說:「金魚自宋南渡始有。」明人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寫道:「金魚有鯉、鯽、鰍、鯵數種,鰍、鯵尤難得,獨金鯽耐久,前古罕知,自宋始有畜者,今則處處人家養玩矣。」金魚是宋人在人工挖掘的小魚池中經過長期豢養、不斷培育出來的供人們觀賞的嶄新變異的魚。「金鯽魚」是宋代最著名的觀賞魚,南宋吳曾在《能改齋漫錄》中指出:「杭之西湖有金鯽魚,投餅餌則出,然不妄食也。蘇子美詩云:‘松橋叩金鯽,竟日獨遲留。’東坡游西湖詩雲:‘我識南屏金鯽魚,重來拊檻散齋餘。’皆記其實。」北宋蘇舜欽與蘇軾都在杭州寫詩記有金鯽魚,說明當時杭州就已經出現金鯽魚了。但那時金鯽魚還很少,也未見有人專門培育、販賣。南宋戴埴在《鼠璞》中指出:「觀此則金鯽始於錢塘,惟六和寺有之,未若今之盛。南渡駐蹕,王公貴人園池競建,豢養之法出焉。有金銀兩種鯽魚,金鰍時有之,金餐爲難得。」南宋岳珂在《桯史》:「今中都(杭州)有豢魚者,能變魚以金色,鯽為上,鯉次之。貴游多鑿石爲池,置之檐牖間,以供玩。」在南宋時才出現金魚的豢養之法。南宋培育金魚是有特殊技術的,且宋人的豢養之法還是要保密的。岳珂說道:「問其術,秘不肯言,或云以闤市洿渠之小紅蟲飼,凡魚百日皆然。初白如銀,次漸黃,久則金矣,未暇驗其信否也。」戴埴說道:「魚子多自吐吞,往往以萍草置池上,待其放子,撈起曝乾,復換水,復生魚黑而自,始能成紅。或謂因所食紅蟲而變,然投之餅餌,無有不出,能不食復入者蓋寡。豈習俗移人,雖潛鱗猶不能免耶?」大概可推知宋代的各種金魚是宋人用魚蟲不斷餵養逐漸培育出來的變異品種。宋人的豢養之法改變了魚的習性。宋伯仁《玉泉寺金魚》詩曰:「金鱗韜隱已多時,寺壁重泯又有詩。龍若久懷霖雨志,不應蟠屈小方池。」張煒《再游玉泉觀金魚》詩曰:「曾見金鱗已十年,重來鬐鬣尚淒然。忍從蝦蟹常爲侶,好作蛟龍飛上天。」《宋史·五行志》記載:「淳熙十六年(年)六月甲辰,錢塘旁江居民得魚,備五色,鯽首鯉身。」這反映當時已經出現五色的變異品種的金魚。岳珂還指出:「又別有雪質而黑章,的皪若漆,曰玳瑁魚,文採尤可觀。」可見宋人培育出的金魚有許多種類。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記載:「魚兒活行,以異樣龜、魚,呈獻豪富。」「金魚,有銀白、玳瑁色者。今錢塘門外多畜養之,入城貨賣,名‘魚兒活’,豪貴府第宅捨沼池畜之。」從以上記載可知南宋杭州城的「魚兒活」行不是賣食用的普通魚的行業而是專指賣活的觀賞魚的行業。宋朝至少在南宋就已經出現專賣觀賞魚的行業,出現專門培育販賣觀賞魚的人。也足以表明當時金魚等觀賞魚很受宋人歡迎,觀賞魚在宋朝大有市場。但宋人孕育的金鯽魚等觀賞魚還是很名貴的,還主要是少數富貴之人所養之物。沈作喆《寓簡》記載北宋真宗朝宰相丁謂曾用木匣養魚,不過養的是食用魚,「本朝宰相丁謂從東封,用木匣養魚,載以大車,每擊鮮斫燴。」張九成記載:「明道先生(程顥)書窗前有茂草覆砌,或勸之芟。明道曰:‘不可,常欲觀見造物生意。’又置盆池蓄小魚數尾,時時觀之,或問其故,曰:‘欲觀萬物自得意。’」程顥當時在屋內盆池中養小魚。不著撰人《靖康要錄》記載:「上(宋欽宗趙桓)聰明仁孝,好學而喜文,自以地逼望崇,每懷兢畏,至講讀之暇,惟以髹器貯金魚而觀之。」髹器就是漆器,用精美的漆器養金魚,這無疑是確切缸養金魚的最早記載。徐照《南歌子》小詞曰:「簾影篩金線,爐煙篆翠絲。菰芽新出滿盆池。喚起玉瓶添水、養魚兒。」很明顯這首詞是在描述在屋內小盆池里養魚。鄭會《齋中獨坐》:「香殺柑花麝不如,晚窗重理讀殘書。飢烏只道無人在,偷覷盆池一個魚。」可見宋人在房間中用小盆池養魚有一定的普遍性。範成大《上元紀吳下節物》詩有一句是:「映光魚隱見。」其自注雲:「琉璃壺瓶貯水養魚,以燈映之。」葉茵《琉璃砲燈中魚》詩曰:「頭角未崢嶸,潛宮號水晶。游時雖逼窄,樂處在圓明。」《琉璃砲燈》詩曰:「體制先天太極圖,燈籠真是水晶無。遠看玉免光中魄,近得驪龍頷下珠。一焰空明疑火燧,寸波靜定即冰壺。游魚且作沈潛計,鱗甲成時入五湖。」釋契適《觀音詩》有句曰:「水精盤躍錦鱗魚,悶於淵沈海岸居。」水精盤當指透明的器皿,錦鱗魚就是觀賞魚。吳芾《偶得數琉璃瓶置窗幾間因取小魚漾其中乃見其浮游自適感而有作》:「頭隨野鶴穿花徑,靜看游魚戲玉壺。卻愧此身猶束縛,未能歸去老江湖。」可見宋人當時已經出現用缸養魚,甚至是用透明的玻璃壺瓶養魚現象了。宋人養觀賞魚按地點可分爲室外與屋內。室外是人工開鑿的大盆池,水一般當是流動的活水。羅大經《鶴林玉露》:「養小魚,欲觀其自得意,皆是於活處觀看。」宋人室外養的金鯽魚、金鯉魚皆以大爲貴爲美,以活潑健美爲好。吳自牧《夢粱錄》:「青芝塢玉泉池中盛有大者,且水清泉湧,巨魚游泳堪愛。」屋內又可分爲用小盆池與透明玻璃瓶缸養兩種。小盆池養小魚一般當以盆景相結合呼應,而用透明玻璃瓶缸養則是最純粹的養觀賞魚。宋代的豢養鯽魚、鯉魚之法後來傳入日本,使日本的錦鯉至今有名。日本的錦鯉也是以大爲貴爲美。而中國的金魚自明清以後開始廣泛缸養,不在池養。魚的生存空間不斷減小,中國金魚也開始轉向小型化、呆胖化。所以中國現代的金魚已經難現宋代金鯽魚、金鯉魚的英姿。

劉寀落花游魚圖局部

宋代的泥娃娃

北宋晁說之在鄜州(今陝西富縣)曾寫詩道:「莫言無妙麗,土稚動金門。」陸游爲晁說之做跋時寫道:「蓋鄜州善作土偶兒,精巧雖都下莫及,宮禁及貴戚家,爭以高價取之。」陸游還《老學庵筆記》中寫道:「承平時,鄜州田氏作泥孩兒,名天下,態度無窮,雖京師工效之,莫能及。一對至值十縑,一床至三十千;一床者或五或七也。小者二三寸,大者尺余,無絕大者。予家舊藏一對臥者,有小字雲:‘鄜峙田妃制’。」晁說之頌揚的妙麗土稚就是鄜州田氏做的泥娃娃。這個田氏可謂宋代的女雕塑藝術家,她可算是一位天才,即使京師的能工巧匠也難以模仿出她的作品。田氏泥娃娃名揚天下,富貴之家高價爭買。田氏還其作品上刻有獨家題字。只可惜後人無福觀賞到她的藝術作品。宋代泥人還有兩個著名的品牌一個叫「黃胖」,一個叫「摩睺羅」。「黃胖」是宋人清明節及湖上嬉遊時的吉祥物。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載北宋清明節時「黃胖」是首都開封人家的「門外土宜」。南宋《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清明節時南宋首都臨安也賣「泥黃胖」。可見「黃胖」是宋人清明節的吉祥物。南宋張仲文在《白獺髓》寫到:「遊春黃胖,起於金明池,有杏花園遊人,取其黃土,戲捏爲人形爾。」南宋葉紹翁在《四朝聞見錄》記載:「韓(韓佗胄)以春日宴族人於西湖,用土爲偶,名曰‘黃胖’。以線系其首,累至數十人。遊人以爲土宜。韓售之以悅諸婢,令族黨仙胄賦之云云:‘一朝線斷他人手,骨肉皆爲陌上塵。’」可知「黃胖」不僅是宋人清明節吉祥物,還是湖上嬉遊時的吉祥物。「黃胖」還應是能用線繩扭動的泥偶。宋人不僅清明節有泥娃娃吉祥物,七夕節也有泥娃娃吉祥物。宋人七夕節吉祥物叫「摩喉羅」,「摩喉羅」是梵文音譯是一種可愛的執蓮葉的西域佛娃娃。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北宋首都開封七夕節前期,「潘樓街東宋門外瓦子、州西梁門外瓦子、北門外、南朱雀門外街及馬行街內,皆賣‘摩喉羅’,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裝欄座,或用紅紗碧籠,或飾以金珠牙翠,有一對值數千者。禁中及貴家與士庶爲時物追陪。」南宋周密也在《武林舊事》中寫道:「泥孩兒號‘摩睺羅’,有極精巧,飾以金珠者,其直不貲。小兒女多衣荷葉半臂,手持荷葉,數顰‘摩睺羅’。大抵皆中原舊俗也。」在宋代七夕節人民非常喜愛這個叫「摩喉羅」的泥娃娃。孟元老記道:「摩睺羅惟蘇州者極巧,爲天下第一;今木瀆袁家所制益異眾工。」陸游指出:「杭州至今有孩兒巷,以善塑泥孩兒得名。」宋人許棐《泥孩兒》詩云:「牧瀆一塊泥,裝塑恣華侈。雙罩紅紗廚,嬌立花瓶底。少婦初嘗酸,一玩一心喜。潛乞大士靈,生子願如爾。」宋代的泥娃娃,不僅具有很高的藝術性,還有文化內涵。而且還廣受宋人喜愛大有市場,極具文化藝術娛樂的普遍性。

宋人孝經圖之一

宋代的酥

南宋西湖老人在《繁勝錄》中記載:「酥蜜裹食,天下無比,入口便化。」大詩人楊萬里《詠酥》詩曰:「似膩還成爽,才凝又欲飄。玉來盤底碎,雪到口邊銷。」宋代的酥無疑是種奇妙的美食。北宋唐慎微在《證類本草》中指出:「酥出外國(當指遊牧區),亦從益州(今屬四川)來。本是牛、羊乳所爲,作之自有法。《佛經》稱‘乳成酪,酪成酥。’」南宋陰時夫《韻府群玉》引北宋《山居備用》曰:「用乳中取浮凝,熬而爲酥。」南宋戴侗在《六書故》則說:「酥,桐乳酪取而煎之爲酥。」宋代的酥當是以牛羊乳爲原料熬制而成,其口味香甜,毫無擅腥,口感絕佳。曾幾《謝胡帥餉酥》詩曰:「欲從底處覓膏潤,凝香燕寢烹牛酥。鵝兒黃拂冰肌膚,關中穰下遠不如。已令炊餅作十字,今晨盛饌非伊蒲。」王洋《次韻曾吉父食酥》詩曰:「色分姑射冰肌外,味在金仟露掌中。乞與佳人潤妝臉,兩家春色一般風。」宋人把酥比喻成美女佳人的雪脂肌膚,可見宋代酥的極高質量與口味。《宋史·職官志》記載:「乳酪院掌供造酥酪。」宋政府專門設立了乳酪院製造供應酥。周邦彥詩曰:「高陽太守有遺書,新教齊民煉玉酥。」江端友詩曰:「牛酥百斤親自煎。」可見宋代的酥極其受人民喜愛,產量也很大。曾幾《食酥》詩曰:「貢包分自浙西東,函谷金城在眼中。泛酒煎茶俱愜當,滿前臘雪化春風。」「土酥絕類穆家兒,好著崔家釘坐梨。如夢甘寒千百顆,雪肌相伴出關西。」韓維《王詹叔惠酥》詩曰:「興平產良酥,厥品爲第一。歲時盛獻饋,霜梨副冰蜜。東來連車軫,並走衛霍室。盤筵得此物,主意自爲畢。」宋代產酥之地眾多,最具盛名的當是陝西產的雍酥。沈作賓、施宿《嘉泰會稽志》記載:「中州平潼取酥酪,以雍酥爲冠。」周邦彥有詩曰:「淺黃拂拂小鵝雛,色好從來說雍酥。」謝蓬詩曰:「和蜜煎膏學雍酥,兒誇甘味比醍醐。老夫舌本不知味,強解嘲爲羊酪奴。」黃庭堅形容雍酥:「秦牛肥膩酥勝雪。」酥是宋人喜愛而精貴的食物,但它絕不是只屬於少數官僚富貴階層的高級奢侈品。宋代城市就販賣各種酥給小民消受,據《夢粱錄》、《武林舊事》等書記載當時杭州城就有:蜜麻酥、螺滴酥、蜜酥、小鮑螺酥、破麻酥、孔酥等多種酥品。即使農村農民也是可以吃上酥。範成大《吳郡志》記載:「牛乳出光福諸山,田家畜乳牛,冬日取其乳,如菽乳法,點之爲乳餅。其精者爲酥,或作泡螺、酥膏、酥花。」陸游《戲詠山家食品》詩曰:「牛乳抨酥瀹茗芽。」酥在宋朝的盛行,標示著宋代食品美食業的發達與精緻。中國古代牛的種類還是很多的,唐人韓滉畫的《五牛圖》都是不同品種的牛。其中有一隻花牛不知道和今天的奶牛有多大不同。宋代牛是非常多的,據《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南宋高宗時,一個叫鄭莊渡口每年偷渡賣給北人的牛就多達七、八萬頭之多。「牛於鄭莊私渡,每歲春秋三綱,致七、八萬頭。」宋代養牛業的發達和宋政府大力保護牛,對養牛、販牛往往實行稅賦減免有極大關係。宋高宗在財政十分窮窘時依然頻減牛稅,曾:「詔京西、淮南販買耕牛,與免稅三年。」宋高宗還表示:「米面民間日用之物,豈可收稅?今耕牛亦猶是也。」

中興瑞應圖局部

宋代的「投壺」運動

投壺是我國傳統的集禮儀、競技、娛樂於一體的高雅體育運動。呂大臨在《禮記傳》中指出:「投壺,射之細也。燕飲有射以樂賓,以習容而講藝也。」司馬光在《投壺新格》中認爲:「其始必於燕飲之間,謀以樂賓,或病於不能射也,舉席間之器以寄射節焉。」《宋史·藝文志》記有投壺著作有:司馬光《投壺新格》一卷,王趯《投壺禮格》二卷,卜恕《投壺新律》一卷,還有竇譝《飲戲助歡》三卷,有關投壺運動的著作遠超前代,惜多佚失。投壺運動流傳至宋更熱,更普及。北宋王禹偁《黃州新建小竹樓記》曰:「宜鼓琴,琴調虛暢;宜詠詩,詩韻清絕;宜圍棋,子聲丁丁然;宜投壺,矢聲錚錚然;皆竹樓之所助也。」投壺與鼓琴、詠詩、圍棋等並為宋代文人雅士的所熱愛的文體運動。北宋歐陽修在《醉翁亭記》中寫道:「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奕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南宋吳自牧在《夢粱錄》中寫道:「四月謂之初夏,氣序清和,晝長人倦,荷錢新鑄,榴火將燃,飛燕引雛,黃鶯求友,正宜涼亭水閣,圍棋投壺,吟詩度曲,佳賓勸酬,以賞一時之景。」這些記載無疑表明投壺運動在宋朝是多麼普及與受人們歡迎。

北宋皇陵石刻

司馬光《投壺新格》一書不僅記述了投壺運動的規則,而且還介紹包括有初、連中、全壺、貫耳、散箭、驍箭、有終等共計二十種的投矢的名目。司馬光簡潔化了投壺運動,對宋代投壺運動的大興與普及,起到推動作用。朱翌《投壺》詩贊曰:「中行穆子雖爭雋,司馬溫公不貴梟。鈇鉞他年專將閫,羽儀從此冠。」投壺運動在宋代已經不再是專屬於貴族的禮儀與運動,而是成爲廣大平常人們的娛樂活動。南宋灌圃耐得翁《都城記勝》所記的「雜手藝」之中寫道:「小則劇術射穿、弩子打彈、攢壺瓶(即投壺)。」可見投壺運動在民間很受人民喜愛。宋代投壺比前代更繁盛,已經發展進入到巷陌平康之中,成爲民間人們常玩的遊戲運動。宋代許多名人都極其熱愛投壺運動,歐陽修在《歸田錄》中記載:「楊大年(楊億)每欲作文,則與門人賓客飲博、投壺、弈棊,語笑喧嘩,而不妨構思。」王辟之在《澠水燕談錄》中寫道:「司馬溫公既居洛,每對客,賦詩談文,或投壺以娛賓。」範鎮在《東齋記事》記載:「往在館閣時,決於同捨,同捨莫能決,遂弈棋以決之,君實(司馬光)不勝,乃定。其後二十年,君實西京爲留台,予往候之,不持他書,惟持所撰《樂論》八篇示之。爭論者數夕,莫能決,又投壺以決之,予不勝。君實歡曰:‘大樂還魂矣。’凡半月,卒不得要領而歸。豈所見然邪?將戲謔邪?抑遂其所執,不欲改之邪?俱不可得而知也,是必戲謔矣。」從中可見司馬光擅長很投壺,以及他對投壺的遊戲態度。司馬光曾做詩道:「呼奴掃南軒,壺席謹量度。軒前紅薇開,蒙下鳴泉落。必爭如五射,有禮異六博。求全怯垂成,倒置畏反躍。雖無百驍巧,且有一笑樂。交飛觥酒滿,強進盤飧薄。苟非興趣同,珍肴徒綺錯。」王安石也有詩曰:「問侯客何爲,弦歌飲投壺。」蘇軾詩曰:「葛巾羽扇紅塵靜,投壺雅歌清燕開」、「三堂本來一事無,日長睡起聞投壺。」黃庭堅詩曰:「投壺奕棋,燒燭夜歸」、「投壺得賜金」、「投壺與射覆,一笑物皆春。」陸游:「陪客投壺新罰酒,與兒鬥草又輸詩」、「有時盤馬看猶懶,盡日投壺笑未回」、「投壺聲斷彈棋罷,閒展道書看。」《宋史·岳飛傳》形容岳飛:「好賢禮士,覽經史,雅歌投壺,恂恂如書生。」可見岳飛也是熱愛投壺運動的。陳騤《南宋館閣錄》記載南宋秘書省捨中所記陳列的物品包括:「壺瓶一,箭十二。」可見朝廷官員上班之余也會常玩投壺運動。「壺瓶一,箭十二」就是投壺最基本的配備。投壺運動是由壺與矢組成。把矢投入壺中爲贏。司馬光在《投壺新格》中指出:「夫投壺者,不使之過,亦不使之不及,所以爲中也;不使之偏頗流散,所以爲正也。」「全壺」就是把所有箭矢全都投入壺中,這無疑是最難的。「投壺全中」也無疑是最大的贏家。南宋曾幾投壺全中後喜作《投壺全中戲成》詩曰:「寸心只在所投中,出手何曾一箭空。不作秋風鋪落葉,端如春草種成叢。旁觀詎敢當勍敵,俯拾無勞命短童。說與妻孥須辦取,如山酒肉賀全功。」南宋曹冠也有詞曰:「四座沸歡聲,喜我投壺全中的。」可見「全壺」是相當的難,宋人也是相當的看重,亦可見宋人對投壺運動的熱愛。投壺運動是宋代學生常習的文化娛樂運動。邵伯溫《邵氏聞見錄》記載胡瑗當國子監老師之時,告誡太學生們:「食飽未可據案,或久坐,皆於氣血有傷,當習射投壺游息焉。」學生們亦十分喜歡投壺運動。陳襄《九日與浦城縣學諸生游南峰院》詩曰:「九日黃花節,新樽綠蟻浮。投壺鳴魯鼓,歌者似商謳。諸子衣冠盛,先儒禮樂修。」盧鉞《投壺》詩曰:「離騷課罷便投壺,長日身心得自娛。多少論籌閒殿最,始終中節定工夫。」北宋王珪詩曰:「時聞玉女牽簾笑,箭躍銅壺不算籌。」可見宋代女子也是十分喜愛從事投壺運動。南宋吳潛詞曰:「呼社友,長日共追隨。瀹茗空時還酌酒,投壺罷了卻圍棋。多少得便宜。」宋代甚至可能出現投壺運動的社團了。宋人更看重「投壺」的娛樂性,杜範:「投壺成敗供一笑。」司馬光:「雖無百驍巧,且有一笑樂。」黃庭堅:「投壺與射覆,一笑物皆春。」司馬光在《投壺新格》中寫道:「古者壺矢之制,揖讓之容,今雖闕焉,然其遺風余象猶彷彿也。」雖然宋代投壺運動摒棄了前代一些過於繁瑣的禮儀,但還是有謙讓之風。投壺運動至宋已經發展成爲既能登上大雅之堂,又能走進平民巷陌,雅俗共賞的體育娛樂運動。

晉祠北宋聖母殿

宋人的相撲運動

宋代相撲運動是我國最繁盛期,相撲在宋代無論是在官方還是在民間都極其受歡迎。相撲運動就是摔跤,又叫角力、角抵、手搏,是兩人相互角鬥撲到對方的運動。相撲這詞很是形象,兩人相對迅速放倒對方。北宋調露子的《角力記》是我國第一部記述摔跤運動的專著。調露子在《角力記》中說:「夫角力者,宣勇氣,量巧智也。然以決勝負,騁矯捷,使觀之者遠怯懦,成壯夫,已勇快也。使之能鬥敵。」想迅速放倒對方,不僅需要勇猛還需要技巧,所以相撲可以鍛鍊一個人體智。宋太祖趙匡胤親自殿試,結果考生王嗣宗與陳識二人雙璧爭輝,答卷難分高下。宋太祖就令二人相撲決勝負,「藝祖命二人角力以爭之。嗣宗勝,遂居第一。」結果王嗣宗獲勝,成爲狀元。相撲運動也成爲宋代軍隊訓練提高兵士軍事素質的訓練方法。《宋史·兵志》曰:「手搏雖不切於用,而亦習其身臂。」宋代有朝官贊頌軍隊搞相撲運動作詩曰:「虎賁三千總威獰,急旃旗催疊鼓聲。疑是嘯風吟雨處,怒龍彪虎角虧盈。」劉道醇在《宋朝名畫評》中記載北宋著名畫家高元亨畫有《軍中角抵圖》,惜已失傳,他寫道:「嘗畫從駕兩軍角抵戲場,圖寫其觀者四合如堵,坐立翹企,攀扶仰俯,及富貴貧賤,老幼長少,緇黃技術,外夷之人,莫不具備,至於爭怒解輓,千變萬狀,求真盡得,古未有也。」足可見宋人對相撲運動的熱愛。宋朝政府還選拔皇宮的禁衛成立了宮廷專業相撲隊。《東京夢華錄》記載:「軍頭司每旬休按閱內等子,相撲手、劍捧手格鬥。」內等子就是皇宮中的禁衛,《都城紀勝》記載:「角抵者,相撲之異名也,又謂之‘爭交’。且朝廷大朝會、聖節、御宴第九盞,例用左右軍相撲,非市井之徒,名曰‘內等子’,錄御前忠佐軍頭引見司所管,元於殿步諸軍選膂力者充應名額,即虎賁郎將耳。每遇拜郊、明堂大禮、四孟車駕親鄉,駕前有頂帽,鬢發蓬松,握拳左右行者是也。遇聖節御宴大朝會,用左右軍相撲,即此內等子承應。」相撲運動是宋朝宮廷宴會的壓軸娛樂表演節目,《宋史·樂志》記載了皇家宴會共十九個項目的情況,最後一項就是相撲表演。「第十九用角抵,宴畢」。《東京夢華錄》也記載:「百官酒舞三台,左右軍相撲。宴退,臣僚皆簪花歸私第。」楊萬里《角抵》詩曰:「廣場妙戲鬥程材,才得天顏一笑開。角抵罷時還罷宴,卷班出殿戴花回。」宋代相撲運動最繁盛的體現還是在民間,吳自牧《夢梁錄》記載:「瓦市相撲者,乃路岐人聚集一等伴侶,以圖手之資。先以女颭數對打套子,令人觀睹,然後以膂力者爭交。杭城有周急快、董急快、王急快、賽關索、赤毛朱超、周忙憧、鄭伯大、鐵稍工韓通住、楊長腳等,及女佔賽關索、囂三娘、黑四姐女眾,俱瓦市諸郡爭勝,以爲雄偉耳。」女颭就是女相撲手,宋代民間相撲高手眾多,不僅有猛男,還有颭女。周密《武林舊事》「諸色伎藝人」中也記載:「女颭:韓春春、繡勒帛、錦勒帛、僥六娘。」司馬光在宋仁宗《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寫道:「臣竊聞今月二十八日,聖駕御宣德門,召諸色藝人備進技藝,賜與銀絹,內有婦人相撲者亦被賞費。上有天子之尊,下有萬民之眾。后妃侍旁,命婦縱觀,而使婦人裸戲於前,殆非所以隆禮法矛四方也。」可見宋代女子相撲的巨大魅力,不僅萬民歡喜,而且皇帝大臣也愛看。在宋代不僅有相撲競技,還有相撲娛樂表演。《東京夢華錄》「瓦肆伎藝」中記有「小兒相撲」。

北宋皇陵石刻龍紋拓片

《武林舊事》「諸色伎藝人」中記有「喬相撲」。「小兒相撲」就是兒童的相撲表演,「喬相撲」就是喬裝相撲、滑稽相撲。周密還在《武林舊事》「社會」條中記有「角抵社。」在南宋民間已經自發的成立了相撲運動的協會社團。宋人《題牆上畫相撲者》詩曰:「愚漢勾卻白漢項,白人捉卻愚人骰。如人莫辨輸嬴者,直待牆隤始一交。」趙文《相撲兒》詩曰:「一兒攀肩猿上枝,一兒接臂倒立之。立者忽作踞地伏,攀者引頭立其足。飛跳倏忽何輕翾,憐爾骨節柔如綿。少年屈折支體軟,紅錦纏頭酒論碗。此兒巧捷未足稱,江南何限無骨人。」釋道衝《看相撲》詩曰:「拳來踢去疾如飛,畢竟輸贏是職誰。鬧里有人能著眼,未曾交輥已先知。」這些詩歌反映出宋代民間相撲的巨大魅力。南宋時相撲運動已經發展到出現全國選拔賽的地步,全國各地的相撲高手要來到京城臨安進行冠軍爭奪。臨安的護國寺南高峰露台是相撲決賽爭霸的場地,也是宋代相撲運動最神聖的場地與表演舞台。最後相撲冠軍不僅可得冠軍獎杯、獎金,還會得到很多豐厚獎品。「膂力高強、天下無對者,方可奪其賞,如頭賞者,旗帳、銀杯、彩緞、錦襖、官會(鈔票)、馬匹而已。」宋理宗景定年間溫州人的韓福奪得相撲冠軍後,竟還被授予軍職成爲軍官。可見宋人對相撲運動的重視與喜愛。自宋以後中國的相撲開始衰落,當今日本對相撲的熱愛程度亦有宋代特色。

中興瑞應圖局部

宋人喜愛放風箏

風箏在宋代又叫紙鳶,高承《事物紀原》曰:「紙鳶俗謂之風箏。」放風箏是宋代民間較普遍的遊樂活動,它也是清明時節的風俗。宋人的民間遊藝活動十分豐富,放風箏就是宋人眾多喜愛的遊藝活動之一。周密《武林舊事》記載臨安城:「時承平日久,樂與民同,凡游觀買賣,皆無所禁。至於吹彈、舞拍、投壺、蹴鞠、雜藝、水爆、風箏,不可勝數。」《武林舊事》「小經紀」中還記載臨安有「風箏」這個小經紀。《武林舊事》「諸色伎藝人」中還介紹以放風箏絕技出名的著名藝人有「週三、呂偏頭」。從這些記載足以看見宋人熱愛放風箏活動的盛況。侯蒙年過三十始登第,有輕薄子畫其形於紙鳶以戲之,侯蒙賦《臨江仙》詞以答,詞曰:「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客。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才得吹噓身漸穩,只疑遠赴蟾宮。雨余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侯蒙通過歌詠風箏表達自己登上碧霄之志。寇准也有《紙鳶》詩曰:「碧落秋方靜,騰空力尚微。清風如可托,終共白雲飛。」邵雍《呈富相風箏》詩曰:「秋風一擊入雲端,合國人皆仰面觀。好向丹霄休索線,等閒勢斷卻收難。」李曾伯《因賦風箏與黃郎偶》詩曰:「竹君為骨楮君身,學得飛鳶羽樣輕。出手能施千丈縷,舉頭可問九霄程。高窮寥曠寧無力,少假扶搖即有聲。所惜崢嶸能幾日,兒曹僂指已清明。」風箏是宋人日常生活中常見、常玩之器物,宋人拿它比喻抒發情志亦很普遍。田錫《風箏歌》詩曰:「白蘋洲暖春風生,畫樓檻上爭箏鳴。鏗鏘節奏急復慢,空中一部天樂聲。」陸游詩曰:「紙鳶跋扈挾風鳴。」李曾伯詩曰:「少假扶搖即有聲。」範成大詩曰:「紙鳶鳴半空。」宋代的風箏在空中是會發聲音的。劉辰翁詞曰:「是處風箏,滿城晝錦,兒郎俊偉。」杜範詩曰:「段橋牽紙鷂,兒戲亦關心。風快應難輓,雲高徑欲侵。人誇無限力,身直不多金。說與須知道,明朝不似今。」賀鑄詩曰:「晚涼退食無余事,坐與兒曹輓紙鳶。」陸游詩曰:「小甔有米可續炊,紙鳶竹馬看兒嬉。」這些詩句足見宋人是多麼喜歡放風箏。放風箏是宋代兒童最喜愛的遊藝運動之一。蘇漢臣的存世的《百子嬉春圖》就有兒童放風箏的畫面。陸游《觀村童戲溪上》詩曰:「雨余溪水掠堤平,閒看村童謝晚晴。竹馬踉蹡衝淖去,紙鳶跋扈挾風鳴。」韓元吉《紙鳶》詩曰:「排風決起鬧群兒,勢力由來一線微。天上鵷鸞徒似耳,卻驚遮日傍雲飛。」宋伯仁《紙鷂》詩曰:「弄假如真舞碧空,吹噓全在一絲風,惟慚尺五天將近,猶在兒童掌握中。」宋人還已認識到放風箏有益兒童健康,李石在《續博物志》中寫道:「今之紙鳶,引絲而上,令小兒張口望視,以洩內熱。」在宋代放風箏還發展成爲競技賭博運動,周密《武林舊事》記載臨安西湖「橋上少年郎,競縱紙鳶,以相勾引,相牽剪截,以線絕者爲負,此雖小技,亦有專門。」南宋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在臨安「城外有二十座瓦子,街市舉放風箏輪車數椽,有極大者,多用殊紅,或用黑漆,亦有用小輪車者,多是藥線,前後賭賽輸贏。輸者頃折三二兩線,每日如此。」放風箏還是宋人清明時節的一個習俗。北宋張擇端著名的《清明上河圖》就有宋人放風箏的身影。周密的《武林舊事》記載臨安:「清明時節,人們到郊外放風鳶,日暮方歸。」李綱《清明日》詩曰:「憶昔叨塵寓帝京,春光淡蕩值清明。賜來新火傳紅蠟,煮就香糜和白餳。游女踏青尋苑草,戲童引線送風箏。」程公許《寒食》詩曰:「賣餳簫咽紙鳶飛,愁思驚隨節物來。」範成大《清明日狸渡道中》:「石馬立當道,紙鳶鳴半空。」宋代是有放風箏的風俗與文化的。

宋代葵式盞

宋代高超的嫁接技術

朱翌《桃花菊》:「菊花忽作桃花面,放眼難看九月黃。花不見桃惟見菊,又將紅雨學啼妝。」史鑄《桃花菊》:「仙源分派到籬東,灼灼農華綴露叢。崔護詩章陶令酒,兩家混作一家風。」韓維《桃花菊》:「誰測天工造化情,巧將紅粉傅金英。武陵溪上分佳色,陶令籬邊得異名。不使秋光全冷淡,卻教陽艷再鮮明。甕頭消息香醪熟,何必黃花便可傾。」這「桃花菊」就是宋人嫁接的成果。嫁接是將一棵植株的組織融合到另一棵植株上的技術。宋代已經出現極其成熟完善的植物嫁接技術。彭乘在《續墨客揮犀》「接百花」中寫道:「百花皆可接。有人能於茄根上接牡丹,則夏花而色紫;接桃枝於梅上,則色類桃而冬花;又於李上接梅,則香似梅而春花。投蓮子於靛甕中,經年植之則花碧,用梔子水漬之則花黃。元祐中,畿縣民家池中生碧蓮數朵,蓋用此術。」陳瓘《接花》詩曰:「色紅可使紫,葉單可使千。花小可使大,子小可使繁。天賦有定質,我力能使遷。自矜接花手,可奪造化權。」洪適《觀園人接花》詩曰:「植杖看園吏,揮斤接果栽。奪胎移造化,類我借根荄。一似雀為蛤,能令桃作梅。天工待人力,信手便春來。」趙汝績《和牡丹韻》詩曰:「園工巧裁接,樹樹品新奇。富覺春無厭,貧疑地有私。」張邦基《墨莊漫錄》記載了梨與棗嫁接的方法:「先植棠梨木與棗木相近,以鵝梨條接於棠梨木上,候始生枝條,又於棗木大枝上鑿一竅,度接活梨條於其中,不一二年即生合,乃斫去棗之上枝,又斷棠梨下乾根脈,即梨條已接於棗本矣。結實所以甘而美者以此。」孔平仲《孔氏談苑》記載:「枇杷須接,乃為佳果。一接,核小如丁香荔枝,再接,遂無核也。」溫革《瑣碎錄》記載:「果實凡經數次接者,核小,但其核不可種耳。梅樹接桃則脆,桃樹接杏則大。柿子接及三次,則全無核。」宋人可以隨意的接百花,接百果。可以桃接菊,可以桃接梅,可以李接梅,可以梨接棗。可以把紅花變成紫花,可以把單葉變成百葉,可以把寡果變成繁果,可以把有核變成無核。沈立《海棠記》記載:「棠性多類梨,核生者長遲,逮十數年方有花。都下接花工,多以嫩枝附梨而贅之,則易茂矣。」宋代已經出現專門從事嫁接的植物美化師。韓彥直在《桔錄》中寫道:「接樹之法,載之《四時纂要》中,是蓋老圃者能之。工之良者,揮斤之間,氣質隨異,無不活者。」表達了宋代植物美化師嫁接技藝的高超。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也寫道一個洛陽接花師技藝的高超絕倫,他說:「接花工尤著者一人,謂之門園子。豪家無不邀之。姚黃一接頭值五千,秋時立券買之,至春見花,乃歸其值。」宋代植物嫁接美化師極受歡迎,大有是市場,而且嫁接價格昂貴,很有前途。陶谷在《清異錄》中介紹一個叫薛醜刀的接花能手:「薛醜刀,圃里人,善栽植,凡花穿接,無不冠絕。常持厚脊利刃芟洗繁穢,人遂名此様為‘薛醜刀’」。洪邁在《夷堅志》介紹的一個叫劉幻的接花高手,技藝更是高超離奇。徽宗把他請到御苑嫁接花木,結果他大刀闊斧把御苑裡的花木枝幹截去十之七八。徽宗驚愕後責問他,他笑著回答:「官無憂,今十一月矣,少頃正月,奇花當盛開,苟不然,甘當極典。」等到正月十日觀花之時,「花已半開,枝萼晶瑩,品色回絕,酴釄一本五色,芍藥牡丹,變態百種,一叢數品花,一花數品色。池水未消,而金蓮重台,繁香芳郁,光景粲絢,不可勝述。」可見劉幻嫁接技術之高。宋代湧現出一大批技藝高超的嫁接能手,這源於宋代人們富足人們熱愛生活,喜歡珍奇花朵,有廣泛的市場。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指出:「大抵洛人家家有花,而少大樹者,蓋其不接則不佳。」不嫁接就沒有好花、好結果。總之,成熟的嫁接技術廣泛的應用在宋人的生活之中。

宋人寒林樓觀圖

宋人的美俗與良好風氣

意大利商人馬可·波羅於元至元二十一年(西元年)到達杭州,此時離南宋被滅只有五年,離杭州被元人攻佔也只有八年。由於元人攻佔杭州時有和平協議,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屠殺,此時的杭州依然保留著南宋都城臨安人的風範。馬可·波羅在《東方見聞錄》中記載:「京師(杭州)本地的居民性情平和。由於從前的君主都不好戰,風氣所致,於是就養成他們恬靜閒適的民風。他們完全以公平忠厚的品德,經營自己的工商業。他們彼此和睦相處,住在同一條街上的男女因爲鄰里關係,而親密如同家人。至於家庭內部,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表現出相當的尊教,沒有任何妒忌或猜疑。如果一個男人對已婚的婦人說了什麼不適宜的話,就將被看成一個有失體面的人。即使是外地來的商旅,他們也竭誠相待,請入家中,以示友好,對於其商業上的事務,也給予善意的忠告和幫助。」意大利商人雅各·德安科納於南宋度宗咸淳七年(西元年)到達泉州,在其筆記《光明之城》中記載:「這裡的男人和女人都舉止文雅,很有禮貌,尤其是對外國人,他們以深厚的友情加以招待,並爲之提供各種建議。他們不強迫任何人違背自己的意願而留在這個城市,也不將任何希望繼續與他們相處的人拒之門外,這是他們的習俗。」《東方見聞錄》與《光明之城》中記載的,無論是杭州還是泉州的宋人都性情平和、舉止文雅、很有禮貌,對陌生的外人也充滿了熱情與友愛。兩個意大利人對宋人性格及宋代社會風俗的描述與記錄是如此的相似。他們和宋人筆記的記載是否吻合呢?宋人周密在《武林舊事》中記載:「有貧而願者,凡貨物盤架之類,一切取辦於作坊,至晚始以所直償之。雖無分文之儲,亦可糊口。此亦風俗之美也。」這則記載是說南宋都城臨安的商業作坊,無償支持身無分文的窮人做買賣,以養家糊口。作坊提供給窮人各種商品,讓他們賣。窮人賣完商品掙得錢後,只支付給作坊商品的本錢就行了。這無疑是個美俗,體現了宋人的善良愛心與相互信任。宋人車若水在《腳氣集》中記載:「金陵(今南京),親見小民有行院之說。且如有賣炊餅者自別處來,未有其地與資,而一城賣餅諸家便與借市,某送炊具,某貸麫料,百需皆裕,謂之護引行院,無一毫忌心,此等風俗可愛。」這則記載說明南宋金陵的商人不僅不欺負外地同行,還熱情無私的給予幫助,甚至到了沒攤位借攤位、沒錢借錢的地步。真是毫無一切忌心,這裡風俗真是可愛之極,不得不令人敬服。宋人周密和車若水的記述與馬可·波羅所記的「對於其商業上的事務,也給予善意的忠告和幫助」,雅各·德安科納所記的「不將任何希望繼續與他們相處的人拒之門外,這是他們的習俗」正相吻合。無論是宋人自己還是當時的外國人都記述了宋人的善良友愛及風俗的美好可愛,這無疑說明瞭宋代社會的和諧與美好,體現了宋代文明的偉大。最後用雅各·德安科納在《光明之城》中的一句話作結:「這裡的人們以忠信而著稱,對比自己年長的和博學的人持有幾分敬重,兒子尊敬父親,學生尊敬老師,僕人尊敬主人。所有的人都追循著美好的道德,尊崇那些道德高尚的人。」

宋人耕織圖

宋代的軟枕

因爲存世宋代睡枕多是陶瓷枕類硬材質,所以如今的許多人都誤以爲宋人睡覺時只枕硬邦邦的陶瓷枕。其實一般陶瓷枕只是宋人夏季時使用,宋人是普遍使用精美的布枕、絲枕等軟枕的。張耒詩曰:「燒香掃地一室間,藜床布枕平生事。」布枕當是宋人常用的睡枕。軟枕名貴的當是繡枕。繡枕在宋代是宋人很普遍使用的睡枕,這從宋人大量的詩詞中就可看出。朱敦儒:「想伊繡枕無眠。」陳德武:「繡枕痕多,錦衾香冷。」周邦彥:「蘭袂褪香,羅帳褰紅,繡枕旋移相就。」呂渭老:「擁繡枕、斷魂殘魄,清吟無味。」張玉娘《梅花枕》詩曰:「玉膚冰骨獨英英,繡向珊瑚照睡屏。疑有暗香生紙帳,羅浮夢斷曉魂驚。」這是歌詠梅花繡枕。晏幾道詞曰:「繡枕雙鴛,香苞翠鳳。」歐陽修詞曰:「玉人共處雙鴛枕,和嬌困、睡朦朧。」周紫芝詩曰:「翡翠釵頭摘處,鴛鴦枕上醒時。」這裡的鴛鴦枕當是繡的鴛鴦枕。李丙詩曰:「閒熏翠被鬱金香,拂拭繡枕屏山綠。」劉燾詞曰:「花枕並欹斜,斜欹並枕花。」宋代繡枕的繡品種類是豐富多彩的。宋人還喜歡在枕囊里放置乾菊花、梅花、荼蘼花等芳香性的花瓣填塞物。史鑄《菊花》詩曰:「籬菊含風暗度香,栽多不爲待重陽。愈風明目須真物,夢寐宜人入枕囊。」林亦之《奉題林稚春菊花枕子歌》詩曰:「故人所說菊花枕,似把冰丸月下飲。秋水一雙明炯炯,數在青囊第一品。」田錫《菊花枕賦》曰:「於是剪紅綃而用,貯金蕊代粲。枕而爰寘,銀屏誰羨。」大詩人陸游極其喜愛菊花枕,他在《劍南詩稿》中寫道:「採菊縫枕囊,余香滿室生。如今八十零,猶抱桑荷眠。」陸游還作有《偶復採菊縫枕囊》詩曰:「採得菊花做枕囊,曲屏深幌悶幽香。」《示村醫》詩曰:「衫袖耫橙清鼻觀,枕囊貯菊愈頭風。」陳直在《壽親養老新書》「宴處起居」中提倡老年「其枕,宜以夾熟色帛為之,實以菊花。」蔡襄《有遺梅花枕前者因成》:「誰寄梅花置枕傍,前時復得枕清香。」白玉蟾詩曰:「梅供一枕香。」黃庭堅《觀王主簿家酴醿》詩曰:「風流徹骨成春酒,夢寐宜人入枕囊。」楊萬里詩曰:「還憶山居桃李晚,酴醿為枕睡為鄉。」鄭會詩曰:「酴醿香夢怯春寒,翠掩重門燕子閒。」晁端禮《鷓鴣天》「詠荼蘼」詞曰:「風不定,雨初晴,曉來苔上拾殘英。連教貯向鴛鴦枕,猶有餘香入夢清。」林表民《小園木香》詩曰:「攀條折蕊屬騷人,遲恐顛風掃玉塵。如付枕囊供醉寢,繁香薰骨解留春。」把菊花、梅花、荼蘼花等花瓣縫製在枕囊里,睡覺會有淡淡的花香,還有保健養生的作用。總之,宋代軟枕的總類很豐富,樣式亦會很精美。

李嵩漢宮圖

宋代的精美睡枕

現藏於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的北宋定窯白瓷嬰兒枕,是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的鎮舘之寶。其造型活潑可愛,刻花簡潔精湛。可見宋時睡枕製造的精美程度。明人高濂在《燕閒清賞箋》中寫道:「定窯者,乃宋北定州造也。枕有長三尺者,制甚可頭。余得一枕,用哇哇手持荷葉覆身葉形,前偃後仰,枕首適可,巧莫與並。」明人高濂描述收藏的定窯枕應比故宮博物院定窯白瓷嬰還要精美,可惜已經失傳。宋代幾大名窯幾乎都有各自出產的瓷枕,其中存世最大的就是北方民間磁州窯系生產的黑白花瓷枕,其花紋極造型都極其豐富而多彩,而且一般都有印記如著名的「張家造」,這都是專業化大量生產,從中可見宋人對瓷枕使用的普遍程度。陶瓷枕的燒制始於隋唐,但是一般是做為陪葬的冥器。後來宋人越來越發現陶瓷枕的好處,暑熱之季,清涼肌膚、爽身怡神。於是它就成了宋人活著普遍使用的睡枕。宋代的睡枕造型繁多,按材質分亦有很多種,如布枕、絲枕、瓦枕、瓷枕、藤枕、木枕、竹枕、石枕、玉枕、金枕、水晶枕等等。張耒詩曰:「烈日炎風鼓大爐,藤床瓦枕開門居。」蘇軾詩曰:「暫借藤床與瓦枕,莫教孤負竹風涼。」韓駒詩曰:「藤床瓦枕快清風,破悶文書亦漫供。」白玉蟾詩曰:「紙衾瓦枕冷如水,展轉無夢睡不成。」楊萬里詩曰:「竹床多遍兩頭冷,瓦枕翻來四面涼」、「書畫隨宜遮四壁,閒欹瓦枕小藤牀。」宋代瓦枕就是陶制的枕頭,當是宋代最普通的睡枕。董嗣杲:「蘇州藤枕蘄州簟,更著洪州蟬翼扇。」魏野:「藤床藤枕睡騰騰,軟勝眠莎與曲肱。」範成大詩曰:「藤枕頻移觸畫屏,無憀滋味厭殘更。」郭印《藤枕》詩曰:「剡藤新織就,一榻共清涼。琥珀珍難得,龍頭貴莫當。不辭拳石冷,寧羨錦囊香。夢覺華胥樂,神怡四體康。」這是只鑲嵌琥珀龍頭造型的藤枕,看來宋代藤枕並不簡單,應是十分名貴的。戴表元:「菊盤秋熟蟹,竹枕晚涼蟬。」張元乾:「布衾竹枕自穩暖,此念灰冷百不憂。」喻良能《送竹枕與勾希載太博》詩曰:「誰人彩斲渭川村,有節輪囷秋竹根。割我便便春晝睡,乞君栩栩夢中魂。」竹枕常出現在宋人詩詞之中,胡寅、朱翌都有專門歌詠竹枕的詩篇。可見竹枕也是宋人常用的睡枕。賀鑄詞曰:「簟紋如水竟檀床。雕枕並,得意兩鴛鴦。」黃庚詩曰:「檐前數點弄晴光,浥露庭花枕簟香。」胡仔詞曰:「夢寒綃帳春風曉,檀枕半堆香髻。」葉紹翁詩曰:「五色流蘇不用垂,楮衾木枕更相宜。」舒岳祥詩曰:「紙衾木枕清如水。」劉子翚詩曰:「木枕藤衾老可依。」宋代木枕當不是普通之木製造,而多應是名貴香木雕刻製造,因其堅硬不裂而有奇香,所以易受宋人推崇與喜愛。蔡襄:「虛堂永晝來風長,石枕竹簟寒生光。」林逋《閔師自天台見寄石枕》詩曰:「斫石自何許,枕之懷赤城。空廬復蕙帳,旦暮白雲生。」王安石《次韻歐陽永叔端溪石枕蘄竹簟》詩曰:「端溪琢枕綠玉色,蘄水織簟黃金文。翰林所寶此兩物,笑視金玉如浮雲。」斫石、端溪石都是極其名貴的石料,它們接近美玉,可見宋代石枕非常名貴。晏殊:「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司馬光:「玉枕醉人從獨臥,金羈倦客聽先歸。」蘇庠:「水榭風微玉枕涼。牙床角簟藕花香。」張孝祥:「佳人雙玉枕。烘醉鴛鴦錦。」一種觀點玉枕是宋人對宋代瓷枕的美稱,其實不盡然。白玉蟾詩曰:「滿地璀璨黃金沙,地下掘出玄玉枕。」宋之前就有玉枕,怎麼可能宋代沒有玉枕呢?宋代當真有玉制的睡枕。黃庭堅有詩曰:「綺席象床雕玉枕。」汪元量有詞曰:「綺席象床寒玉枕。」雕玉就是指雕刻工藝的玉,玉質是寒涼的。雕玉不可能用來形容雕刻的瓷器,寒玉也不可能用來形容瓷器。所以雕玉枕與寒玉枕都是專指玉枕。從玉質到雕刻,皆可想見宋代玉枕的名貴與精美。歐陽修詞曰:「涼波不動簟紋平。水精雙枕,傍有墮釵橫。」水精晶瑩質涼,塑形雕刻皆不簡單。所以很可能在宋代最名貴的枕頭就是水精枕。這可以從宋人的筆記記載中看出。邵博在《邵氏聞見後錄》寫道:「楚氏洛陽舊族元輔者,爲予言:家藏一黑水晶枕,中有半開繁杏一枝,希代之寶也。」蔡縧在《鐵圍山叢談》記曰:「伯父君謨嘗得水精枕,中有桃花一枝,宛如新折,茶甌十,兔毫四,散其中,凝然作雙蛺蝶狀,熟視若舞動,每寶惜之。」宋人對水晶枕的珍愛是躍然紙上的。如今存世有宋代玉津園孩兒金枕,其造型活潑可愛,工藝精湛。這是屬於宋代皇家專用之枕,在宋代應屬特例,不被普通宋人所用。綜上所述,宋代睡枕的豐盛與精美程度遠超存世所見。

宋人十八學士圖

宋代的粥

大文豪蘇軾《豆粥》詩曰:「君不見滹沱流澌車折軸,公孫倉皇奉豆粥。濕薪破灶自燎衣,飢寒頓解劉文叔。又不見金谷敲冰草木春,帳下烹煎皆美人。萍齏豆粥不傳法,咄嗟而辦石季倫。干戈未解身如寄,聲色相纏心已醉。身心顛倒自不知,更識人間有真味。豈如江頭千頃雪色蘆,茅檐出沒晨煙孤。地碓舂秔光似玉,沙瓶煮豆軟如酥。我老此身無著處,賣書來問東家住。臥聽雞鳴粥熟時,蓬頭曳履君家去。」中國人喝粥的歷史悠久,大概中國人口眾多,土地雖然肥沃,但並不廣袤。人均土地有限。遇到太平時節,風調雨順之日,勤勞的中國人溫飽應不是大問題。但是一遇戰亂與天災,中國人民就容易遭受飢荒威脅。粥的發明對中國人具有重要意義,它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中國人也逐漸養成了愛喝粥的好傳統,也逐漸喝出花樣與文化。宋代粥的種類繁多,官修的《聖濟總錄》錄有種粥,《太平聖惠方》收有種粥。民間人們自發研制發明之粥則難以統計。吳自牧《夢粱錄》「天曉諸人出市」記載:「冬天賣五味肉粥、七寶素粥;夏月賣義粥、饊子、豆子粥。」明人朱廷煥採錄宋代諸書作的《增補武林舊事》記臨安售賣的名粥有「七寶素粥、五味粥、粟米粥、糖豆粥、糖粥、糕粥、饊子粥、菉豆粥、肉盒粥」等等。蘇東坡書帖曰:「夜飢甚,吳子野勸食白粥,雲能推陳致新,利膈益胃。粥既快美,粥後一覺,妙不可言。」張耒《粥記》曰:「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虛,谷氣便作,所補不細,又極柔膩,與臟腑相得,最為飲食之良。」陸游《食粥》詩曰:「世人個個學長年,不知長年在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將食粥致神仙。」宛丘平易法就是指張耒食粥之法,因張耒著有《宛丘集》。林洪《山家清供》記載有豆粥、梅粥、荼蘼粥、真君粥四種粥及其做法。做豆粥的方法是:「用沙瓶爛煮赤豆,候粥少沸,以豆投之同煮,既熟而食。」「梅粥」是:「掃落梅英淨洗,用雪水煮白粥,候熟入英同煮。」「荼蘼粥」是:「乃荼蘼花也。其法取花片,用甘草湯焯,候粥熟同煮。」「真君粥」是:「杏實去核,候粥熟同煮,可謂「真君粥。」蘇轍《種藥苗甖粟》詩曰:「甖小如甖,粟細如粟。與麥皆種,與穄皆熟。苗堪春菜,實比秋谷。研作牛乳,烹為佛粥。」楊萬里《寒食梅粥》詩曰:「才看臘後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將熬粥吃,落英仍好當香燒。」趙萬年《吃豆粥》詩曰:「豆紅注白間青蔬,徬佛來從香積廚。異日大官還飽飫,不應忘卻在蕪蔞。」歐陽修詩曰:「杯盤餳粥春風冷,池館榆錢夜雨新。」蘇籀詩曰:「乞漿滿甌牛乳粥,縱酒下箸駝蹄羹。」陳著詩曰:「有時珍嘗百糝羹,何嘗不食黃雞粥。」宋人歌詠各種粥的詩句極多,無疑反映出宋代粥的種類五花八門爭奇鬥艷之勢。莊綽《雞肋編》記載:「寧州臘月八日,人家競作白粥,於上以柿栗之類,染以眾色,為花鳥象,更相送遺。」吳自牧《夢粱錄》「十二月」記載:「二十五日,士庶家煮赤豆粥祀食神,名曰「人口粥」。範成大《口數粥行》詩曰:「家家臘月二十五,淅米如珠和豆煮;大杓轑鐺分口數,疫鬼聞香走無處。鎪姜屑桂澆蔗糖,滑甘無比勝黃粱。」宋代最著名的粥當屬於「臘八粥」,「臘八粥」在宋代又稱為「七寶五味粥」、「佛粥」、「僧粥」。北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十二月」記載:「初八日,諸大寺作浴佛會,並送七寶五味粥與門徒,謂之‘臘八粥’。都人是日,各家亦以果子雜料煮粥而食也。」南宋吳自牧《夢粱錄》「十二月」記載:「此月八日,寺院謂之‘臘八’。大剎寺等俱設五味粥,名曰‘臘八粥’。」南宋周密《武林舊事》「歲晚節物」記載:「八日,則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類作粥,謂之‘臘八粥’。」陸游詩曰:「乳烹佛粥遽如許,菜簇春盤行及時。」「今朝佛粥更相饋,更覺江村節物新。」佛粥就是指臘八粥。王洋《臘八日書齋早起南鄰方智善送粥方雪寒欣然盡之因成小詩》曰:「臘月八日梁宋俗,家家相傳侑僧粥。栗桃棗柿雜甘香,菱椇芝栭俱不錄。金仟吒言成道時,不認饕饞借稱目。誰謂毗耶清淨身,何有塵埃更須浴。今晨雪屋梳白頭,南鄰與饋如素求。未須怊悵思往昔,坐變勁峭同春柔。鋪排短韻一作戲,為君姑續歲時記。」從上述記載可知宋代的「臘八粥」成份包括:「胡桃、松子、乳蕈、柿、栗、棗」等等果子雜料。趙萬年《臘八危家餉粥有感》詩曰:「襄陽城外漲胡塵,矢石叢中未死身。不為主人供粥餉,爭知臘八是今辰。」宋人這些記載無疑表明宋人在臘八這一天喝「臘八粥」是有傳統的,即使是戰時被困圍,宋人依然要喝「臘八粥」。元人孫國敕《燕都遊覽志》記載:「十二月八日,賜百官粥,以米果雜成之。品多者為勝,此蓋循宋時故事。」宋代的多種粥與食粥文化雖然已經大多失傳,但宋人喝臘八粥的傳統一直延續到現在。

李嵩水殿招涼圖

宋人喜吃豬頭肉

宋代民間最常吃的肉,除了魚肉、雞肉水產家禽之肉外,當是豬肉。陸游詩曰:「東門彘肉更奇絕,肥美不減胡羊酥。」「小槽酒熟豚蹄美,剩與兒童樂太平。」「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蘇軾詩曰:「東鄰酒初熟,西捨彘亦肥,且為一日歡。」劉過詞曰:「鬥酒彘肩,風雨渡江,豈不快哉。」強至詩曰:「山水慣可觀,雞彘肥堪饌。」梅堯臣詩曰:「四鄰持壺酒,雞跖間豚蹄。」黃庭堅詩曰:「祝田操豚蹄,持狹所欲奢。」詩句中的彘、豚都是指豬。宋代養殖豬非常普遍,而且還出現專業規模化養殖現象。南宋何蘧《春渚紀聞》記載:「秀州東城居民韋十二者,於其莊居豢豕數百。」可見至少在南宋時期中國已經出現養豬達數百頭的養豬專業大戶,這是養豬規模化、產業化的明鑒。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宋英宗)治平之末,長安錢多物賤,米麥鬥不過百錢,粟豆半之,豬、羊肉三、四十錢一斤。」一些偏遠之地豬肉之價更便宜,蘇軾《答秦太虛》信中宣稱宋神宗之時的黃州是:「豬、牛、獐、鹿如土,魚、蟹不論錢。」豬的普遍化與規模化的養殖,使宋代豬肉的價格並不太昂貴,也使更多的宋人能吃到豬肉。北宋周邦彥《汴都賦》曰:「或居肆以鼓爐槖,或鼓刀以屠狗彘。」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記載開封城:「南去即南薰門。唯民間所宰豬,須從此入京,每日至晚,每群萬數。」在「天曉諸人入市」條中亦記載:「其殺豬羊作坊,每人檐豬羊及車子上市,動即百數。」可見開封城市民每日需求豬肉量之大。北宋開封與南宋臨安出現專門買肉的行業與市場,「肉行」與「肉市」。《東京夢華錄》「肉行」記載:「坊巷橋市,皆有肉案。列三五人操刀,生熟肉從便索喚。闊切、片批、細抹、頓刀之類。至晩即有燠爆熟食上市,凡買物不上數錢得者是數。」南宋吳自牧《夢粱錄》「肉鋪」記載:「杭城內外,肉鋪不知其幾,皆裝飾肉案,動器新麗。每日各鋪懸掛成邊豬,不下十餘邊。如冬年兩節,各鋪日賣數十邊。案前操刀者五七人,主顧從便索喚劊切。且如豬肉名件,或細抹落索兒精、鈍刀丁頭肉、條攛精、竄燥子肉、燒豬煎肝肉、膂肉、盦蔗肉。修義坊,名曰‘肉市’,巷內兩街,皆是屠宰之家,每日不下宰數百口,皆成邊及頭、蹄等肉,俱系城內外諸面店、分茶店、酒店、豝鮓店及盤街賣爊肉等人,自三更開行上市,至曉方罷市。其街坊肉鋪,各自作坊,屠宰貨賣矣。」宋人賣豬肉產業分工細膩,把豬身上的肉,按不同部位分開論價出售。各大「肉鋪」不僅賣生豬肉,還出售熟生豬肉,而且給城市中的大小飯店、酒樓等消費娛樂場所提供大量肉源。南宋周密《武林舊事》記載宋高宗巡幸張俊府邸的菜單就包括:「熟豬肉三千斤。」這些皆可見宋人愛吃豬肉的程度。陸游《入蜀記》記載:「舟時風濤來賣薪菜,亦有賣野彘肉者。」可見宋人在旅遊途中還可能賣到野豬肉吃。宋人不僅吃家豬之肉,還吃野豬之肉。不僅喜歡吃豬肉還喜歡吃豬頭肉,僧惠洪《冷齋夜話》記載:「饋之以蒸豬頭,食之甚美。」僧師範詩曰:「飲啖豬頭肉,長齋不吃素。」宋代和尚也知道豬頭肉之香。大文豪蘇東坡在《仇池筆記》中有「煮豬頭頌」曰:「淨洗鍋,淺著水,深壓柴頭莫教起。黃豕賤如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有時自家打一碗,自飽自知君莫管。」「黃豕賤如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這不是宋代普遍情況,只是蘇東坡被貶謫偏遠淮南黃州的特殊情況。蘇東坡能花很少的錢,就能吃到極香美味。這對他來說是天賜「良機」,他自然不能錯過。蘇東坡是時常做煮豬頭肉的,他在《與兄子安》信中寫道:「常親自煮豬頭,灌血精,作姜豉菜羹,宛有太安滋味。」北宋不著撰人《漫叟詩話》記載:「予崇寧間往興國軍,太守楊鼎臣字漢傑,一日約飯鄉味,作蒸豬頭肉。因謂予曰:‘川人嗜此肉,家家養豬。’」看來北宋末四川人都愛吃蒸豬頭肉。吳自牧《夢粱錄》記載記載臨安城:「肉市,巷內兩街,皆是屠宰之家,每日不下宰數百口,皆成邊及頭、蹄等肉。」可見宋代城市裡專門出賣豬頭,供人民美食。華岳詩曰:「豬頭煮去和皮擘,牛肉秤來帶骨燒。」範成大詩曰:「豬頭爛熟雙魚鮮,豆沙甘松米餌圓。」宋人愛吃豬頭肉可以想見。

宋人春遊晚歸圖

美食的天堂——宋代

吳自牧《夢粱錄》:「處處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絨線、香燭、油醬、食米、下飯魚肉鮝臘等鋪。蓋經紀市井之家,往往多於店捨,旋買見成飲食,此爲快便耳。」北宋首都汴梁和南宋首都臨安都是人口超過百萬的大城市。宋朝人口超過二十萬的有六個城市,十萬人以上的城市由唐代的十幾個增加到四十六個。宋朝城市人口佔總人口的比例高達到22%,幾百年後的清朝號稱中國歷史上盛世的康乾最鼎盛時期這個比例不足9%。宋朝是中國社會市民階級正式產生的年代,大批的手工業者、商人、小業主構成了宋朝的中產階級。宋朝打破了唐朝城市的政治區域與平民區域的劃分嚴格的格局,將平民的工商業的經營擴大到全城各個角落,「京城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宋朝是市民階層最強大、最富裕、最幸福的時期。由於市民階級的發展壯大,宋朝的世俗文化各發麵都突飛猛進長足的發展,小市民發展了富裕了那就自然追求精品生活了,這裡只說說宋朝的美食,只要你打開宋人孟元老寫的《東京夢華錄》、吳自牧的《夢粱錄》、周密的《武林舊事》,看看「州橋夜市」、「飲食果子」等章節你就會被眼前的各種特色小吃美食菜單看得眼花繚亂不覺得口水暗流,你會為宋朝有那麼多的美食而嘆服欽佩。「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會寰區之異味,悉在庖廚」,「飲食衍衍、燔炙芬芬」,「有美皆備,無麗不臻」這就是宋朝的美食。由於宋朝美食花樣繁多,難以概述,下面就說說幾種所知道的宋代美食:

火腿

火腿發明於宋朝,最早出現火腿二字的是北宋,蘇東坡在他寫的《格物粗談·飲食》明確記載火腿做法,「火腿用豬胰二個同煮,油盡去。藏火腿於谷內,數十年不油,一雲谷糠。」另,據傳北宋代抗金名將宗澤回家鄉後,回京時帶回了幾塊老家浙江義烏的咸肉,給宋高宗趙構品嘗,趙構切開見到肉色鮮紅如火,嘗後味道鮮美,大喜便給它名它為“火腿”。火腿的製作需要多個工藝流程,火腿含有豐富的礦物質及蛋白質不僅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而且還是強身的補品。至今中國浙江地區的金華火腿不僅暢銷國內,而且遠銷歐美。它依然散髮著它千百年特有的巨大的誘人魅力。

火鍋

中國歷史上真正有記載的火鍋出現在宋代。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記到,「師云:山間只用薄批,酒醬、椒料活之。以風爐安桌上,用水半銚,候湯響一杯後,各分以箸,令自夾入湯擺熟,啖之,乃隨意各以汁供。」由此可見這種吃法不再是燉和煮而是「涮」。林洪還根據當時「浪湧晴江雪,風翻晚照霞」的美景。爲這種吃法取了一個浪漫的名字叫「撥霞供」。後來「撥霞供」的吃法傳開,人們爭先效仿。不久人們已用各種肉類和蔬菜等,都用此種方法涮食。宋代的火鍋和現代的火鍋在造型與結構上毫無二致,不禁使人不得不欽佩嘆服。

東坡肉

蘇東坡可謂一位美食大家,他有關美食的詩歌及文章極多,現在以「東坡」命名的名菜就有:東坡肘子、東坡魚、東坡豆腐、東坡餅、東坡羹、東坡酥、東坡玉摻、東坡芽膾、東坡豆花等等。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東坡肉,東坡肉是蘇東坡在黃州親手創制出來的,他被貶黃州後生活拮據,見當地豬肉價便宜而很少有人買,於是便親自烹調豬肉,創制出名譽千古的「東坡肉」來。有詩《豬肉頌》為證:「洗淨鐺,少著水,柴頭罨煙餡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食,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東坡肉」味美香醇,膾灸人口,肥而不膩。人們爭相模仿這種做法,「東坡肉」的美名自然傳開,還有人以「東坡肉」命名開店。至今都是中國很多地區的一道名菜。另有傳說東坡肉發明於蘇東坡整治杭州西湖之時。「慢著火,少著水」是製作東坡肉的主旨,他的另一首《雨後行菜》:「誰能視火候,小灶當自理。」說明火候的關鍵。慢火煮使湯質稠濃肉爛而味美香氣撲鼻,誘人食慾大開。經研究發現,豬肉經過慢火煮1—2小時,飽和脂肪酸銳減30%—50%,而對人體有益的不飽和脂肪酸則成倍增加,由此可見,「東坡肉」不僅不肥膩降人,而且有利於人。

豆芽菜

豆芽作爲蔬菜食用始於宋朝,宋人林洪《山家清供》:「以水浸黑豆,曝之及芽,以糠秕置盆中,鋪沙植豆,用板壓。及長,則復以桶,曉則曬之,……越三日出之,洗,焯以油、鹽、苦酒、香料可爲茹,卷以麻餅尤佳。色淺黃,名鵝黃豆生。」這裡不僅明確記載了豆芽菜的製作方法還有食用方法,「卷以麻餅」正是北京的薄餅卷豆芽這吃法的鼻祖。宋人蘇頌《圖經本草》:「綠豆,生白芽爲蔬中佳品。」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中也屢次提到豆芽菜,如:「以綠豆、小豆、小麥,於磁器內,以水浸之,生芽數寸,以紅籃彩縷束之,謂之‘種生’。」南宋詩人方岳還寫有一首名為《豆苗》的詩:「江南之筍天下奇,春風匆匆催上籬。秦郵之姜肥勝肉,遠莫達之長負腹。先生一鉢同僧居,別有方法供齋蔬。山房掃地布豆粒,不煩勤荷煙中鋤。手分瀑泉灑作雨,覆以老瓦如穹廬。平明發現玉髯礫,一夜怒作堪水菹。自親火候瀹魚眼,帶生入晴雲碗。碧絲高壓涎滑蒓,脆響平欺辛螫。晚菘早韭各一時,非時不到詩人脾。何如此雋咄嗟辦,庾郎處貧未爲慣。」對發豆芽的過程記述得詳細具體。據宋朝的書籍記載,宋代就最起碼有五種豆芽,黃豆芽、綠豆芽、豌豆芽、芽蠶豆、赤豆芽。西方稱豆芽是中國食品的四大發明之一。豆芽菜物美價廉,雅俗共愛。即可登上大雅之堂奢華的宴席,也可是平民的家常之菜。豆芽菜的營養價值極高,近來西方的研究發現豆芽菜可以抗疲勞、抑癌、治癲癇,西方營養學家認為豆芽菜不僅有極高的營養還有極高的治病價值,他們一致認爲豆芽菜是理想得近乎完美的食品。

爆米花

爆米花也是發明於宋代,範成大在《吳郡志·風俗》中記載:「上元,……爆糯谷於釜中,名孛婁,亦曰米花。每人自爆,以卜一年之休咎。」範成大還有詩曰:「捻粉團欒意,熬稃腷膊聲」其自注云:「炒糯谷以卜,俗名孛婁,北人號糯米花。」清人顧張思《土風錄》指出:「糯谷爆花,名孛婁。」明人李戒庵《爆孛婁》詩曰:「東入吳門十萬家,家家爆谷卜年華。就鍋排下黃金粟,轉手翻成白玉花。紅粉美人佔喜事,白頭老叟問生涯。」「就鍋排下黃金粟,轉手翻成白玉花。」這無疑就是膨化食品工藝。在新春來臨之際宋人用爆米花來卜知一年的吉凶,姑娘們則以此卜問自己的終身大事。宋人把飲食加入文化使之有了更豐富的內涵。爆米花松脆易消化,可作爲日常的可口零食。爆米花的發明更折射出中國飲食的豐富多彩,它有更深的含義,就是開創了一種食物的加工方式澎化食品。說明中國古代的食品加工不止僅僅是食品簡單的加熱作熟,而是通過的物理的高溫高壓作用原理來改變食物的狀態口感,這種加工方式就是現代新興的澎化食品。

宋朝發明創造的小吃很多很多如「角子」(餃子)、「索餅」(麵條)、「焦鹼水錐」(炸元宵)、「浮團子」(湯圓)等等,連調味品醬油也是發明於宋代。據傳還有「油條」、「蛋炒飯」等。美國人尤金.N.安德森在《中國食物》一書中說:「宋朝時期,中國的農業和食物最後成形。食物生產更為合理化和科學化。中國偉大的烹調法也產生於宋朝。」宋朝美食做法有煎、炒、烹、炸、燒、烤、燉、熘、爆、煸、蒸、煮、拌、泡、涮等等不下幾十種做法。

富貴花狸圖

宋代會提煉動物油,有周邦彥的詩句爲證:「細塗麥餅珍無敵,雜煉豬肪術最迂。」另外宋代的油的價格還是很便宜,「至夜,假一二錢,市油誦書。」、「每夜提瓶,沽油四五文,藏於青布褙袖,中歸然燈讀書。」宋人點一夜燈也就一至文文。《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慶元間,油錢每斤不過一百會,巷陌爪札,歡門掛燈,南至龍山,北至北新橋,四十里燈光不絕。城內外有百萬人家,前街後巷,僻巷亦然。掛燈或用玉柵,或用羅帛,或紙燈,或裝故事,你我相賽。」所以宋人在夜晚張燈結彩,宋城光明燦爛,享有「光明之城」的美譽。

宋代解暑飲料「雞蘇水」

蘇軾詩曰:「道人勸飲雞蘇水,童子能煎罌粟湯。暫借藤床與瓦枕,莫教辜負竹風涼。」邵桂子詩曰:「乃笑坡翁,夢餐雞蘇。」蘇籀詩曰:「冷澈雞蘇水,疏涼蟬翼綃。」楊無咎詞曰:「瓦枕藤床。道人勸飲雞蘇水。清雖無比。何似今宵意。紅袖傳持,別是般情味。」雞蘇水是宋代一種藥用保健的解署飲料,它還當是冰鎮冷徹的。雞蘇是什麼東西呢?南宋嚴用和《重訂嚴氏濟生方》記載:「雞蘇散草名,即水蘇。其葉辛香,可以烹雞,故名。」宋太醫局編著的《太平惠民和濟局方》有一劑「龍腦雞蘇丸」的藥,配方中有「雞蘇葉」,其注曰:「龍腦薄荷。」這說明雞蘇就是龍腦薄荷。「雞蘇」又名「香蘇」與「水蘇」及「龍腦薄荷」,但它不是「薄荷」。北宋寇宗奭《本草衍義》記曰:「薄荷,世謂之‘南薄荷’,為有一種‘龍腦薄荷’,故言‘南’以別之。」清人張璐《本經逢原》雲:「水蘇,即蘇之野生色青者。其氣芳香。」清人汪昂在《本草備要》中指出:「雞蘇一名水蘇,一名龍腦薄荷。辛而微溫。清肺下氣理血,辟惡而消谷。」清人趙其光在《本草求原》寫道:「雞蘇專入腸胃,即龍腦薄荷也,又名水蘇。生於水旁,系野生之物,味辛微溫,功有類於蘇薄。但蘇薄其性稍涼,水蘇其性稍溫;蘇薄其性主升,水蘇其性主降。蘇薄多於氣分疏散。水蘇多於血分溫利。故凡肺氣上逆。」清人徐珂《清稗類鈔》記載:「水蘇,爲山野自生之草,高二三尺,莖方,葉形如箭鏃,面皺,莖葉皆密生粗毛。夏月莖端開唇形花,色淡紅微紫,氣甚辛烈,可作藥,亦稱龍腦薄荷。」可見「雞蘇」有清熱理肺之功效。雞蘇葉本身具有芳香、清爽之味道,所以宋人常用之烹雞與煮茶及焚香。陶谷《清異錄》「茗荈」中有詩曰:「生涼好喚雞蘇佛,回味宜稱橄欖仙。」雞蘇佛就是宋代一種茶品。其可能就是在茶中加入雞蘇而成。洪咨夔詩曰:「日試西川煎茗法,半投白堊半雞蘇。」黃庭堅詩曰:「個中渴羌飽湯餅,雞蘇胡麻煮同吃。」、「雞蘇胡麻留湯羌,不應亂我官焙香。」可見在宋代「雞蘇」還可放入茶中當清爽之料劑。蘇洵《香》詩曰:「搗麝篩檀入範模,潤分薇露合雞蘇。一絲吐出青煙細,半柱燒成玉籌粗。」「雞蘇」還可當做成燃香之輔料。可想「雞蘇水」的味道、口感應是清香、涼爽的。宋代醫書中記載有許多種雞蘇散、雞蘇湯、雞蘇飲的藥用配方,但其哪一種就是宋人解署保健飲料「雞蘇水」難以判斷。北宋官修醫書《太平聖惠方》、《政和聖劑總錄》記載有多種「雞蘇散」、「雞蘇湯」、「雞蘇飲」及配方,這些配方成份都比較複雜,有的有十多種藥材之多。《政和聖劑總錄》其中一種主治「暴熱,胸背上煩熱」的「雞蘇湯」配方是:「雞蘇2兩半,地黃汁5合,桑根白皮(銼)1兩,生薑汁5合,葛根(銼)2兩,小薊根(切)2兩,淡竹茹2兩。」南宋嚴用和《重訂嚴氏濟生方》與南宋無名氏《小兒衛生總微論方》都收錄有「雞蘇散」的配方,但它們的藥用功效與成份亦有很大不同。金人劉完素《傷寒直格》亦有「雞蘇散」,其歸類於「祛暑劑」,其功效是用於「疏風解暑」,其配方成份包括:「滑石、甘草、薄荷、雞蘇荷。」這種「雞蘇散」恐怕當是最接近蘇軾等人詩中描述的解暑保健飲料「雞蘇水」了。「雞蘇水」不是宋人簡單用龍腦薄荷泡制的水,而是一種製作工藝較複雜,由眾多天然植物藥用成份調制的一種解暑的冰爽飲料。

李迪風雨牧歸圖

宋人愛吃牛肉

文同詩曰:「金甕釀醇酒,玉盤炙肥牛。」黃庭堅詩曰:「酒闌豪氣在,尚欲椎肥牛。」洪邁詩曰:「明日我過君,烹牛啖社客。方岳:「家家飯牛肥,歲歲浮蛆香。」張耒詩曰:「鄰翁宰牛鄰媼烹。」華岳詩曰:「牛肉秤來帶骨燒。」汪元量:「烹羊宰牛坐糟丘。」司馬光詩曰:「羽林精卒二十萬,注聽鐘鼓觀麾旟。肥牛百頭酒萬石,爛漫一日供歡娛。」曾鞏詩曰:「洪濤入坐行酒杯,牛胾羊蒸委若灰。歲費巨萬不計籍,戰士歡酣氣皆百。」辛棄疾詞曰:「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八百里」就是指牛。宋代軍隊食牛肉有傳統的。這些詩句足以看出宋人愛吃牛肉之情,宋代牛肉消費量很大。南宋洪邁《夷堅志》記載:「台州仙居(今浙江仙居),一鄉皆食牛。」「婺州(今浙江金華)赤松觀,無所不狎侮,每飲必鬥余,買牛肉,就道室煮食,醉飽即臥。」元無名氏《湖海新聞夷堅續志》記載:「秀州(今浙江嘉興)青龍鎮盛肇,凡百筵會,必殺牛取肉,巧爲庖饌,恣啖爲樂。」《河南程氏遺書》記載大學者程頤抱怨宋代廣泛的屠牛食肉的行為,說道:「小人之無行也!牛壯食其力,老則屠之。」一個客友則辯護道:「不得不然也。牛老不可用,屠之猶得半牛之價,復稱貸以買壯者,不爾則廢耕矣!且安得芻粟養無用之牛?」宋代養牛業十分發達,大量老牛被屠宰,廣泛的牛源使牛肉有較充足供應。宋代湧現大量屠牛專業戶,洪邁《夷堅志》記載:「恩州(今河北清河)民張氏以屠牛致富。」「歙州婺源縣(今江西婺源)民畢應專意屠牛,所殺至千頭矣,人稱牛頭王。」「饒州樂平(今江西樂平)縣白石村民董白額者,以儈牛爲業,所殺不勝紀。」郭翼《雪履齋筆記》記載:「劉後村(劉克莊)有斷劉棠勘語,顧以屠殺爲業,計劉棠平時所殺,何啻累千百頭。」宋代各地各處擁有眾多售賣牛肉的小店、肉鋪、酒肆。《宋會要·食貨志》記載宋真宗景德年間,從洛陽到開封的途中,「道逢鬻牛肉者甚眾。」《名公書判清明集》記載:南宋諸路從鄉村到城市到處都是出售牛肉的店鋪,「聞諸道途之言,自界首以至近境,店肆之間,公然鬻賣。」宋代法律嚴令禁止私宰耕牛,而且法令很嚴。但架不住宋人愛吃牛肉,牛肉有著巨大廣闊的市場需求,牛肉價高的暴力誘惑,致使宋代私自屠牛賣肉的現象十分普遍。《宋會要·刑法志》記載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年),初司勳員外郎孔宗閔進言:「浙民以牛肉爲上味,不逞之輩,兢於屠殺,事發即逮捕滋廣,請釋不問罪。」於是宋真宗下詔書曰:「兩浙諸州,有屠牛充膳,自非通議烹宰,其因緣買者,悉不問罪。」這給宋人大吃私宰牛肉,提供了法律保證。《宋會要·刑法志》記載北宋徽宗大觀四年(年),有臣僚進言:「伏望特下有司立法,凡倒死牛肉每斤不得過二十文。蓋一牛之價不過五七千,一牛之肉不下三二百斤,肉每斤價值需百錢。」一頭活牛價值只有5至7貫,一頭死牛所賣肉價卻高達20到30貫。這樣數倍的暴利必然導致民間私宰活牛現象。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南宋高宗紹興二十三年(年),軍器監丞黃然指出:「福建、江浙販牛屠賣,十百爲群。」洪邁《夷堅志》寫有:「偶故人留飯,食牛脯甚美。」牛脯當是牛肉乾,看來宋人很愛吃牛肉乾。戴表元詩曰:「禮義適口即爲味,牛心菊苗皆可膾。」膾是指把肉切成薄片。牛肉在宋代比豬羊肉都要貴,牛心更貴,可與熊掌相媲美。韓元吉詩曰:「牛心與熊掌,夢寐不到口。」毛滂詩曰:「牛心公與慰讒唇。」在宋代有一道用牛心做的著名菜餚叫「牛心炙」。楊億詩曰:「宴客牛心炙,朝天雞舌香。」辛棄疾詩曰:「末路長憐鞭馬腹,淡交端可炙牛心。」虞儔詩曰:「客來愧乏牛心炙,茶罷空堆馬乳盤。」孫覿詩曰:「萬里功名飛燕頷,千金博飲炙牛心。」一些人認爲是牛心炙就是烤牛心,我看未必。對比林洪《山家清供》記載的「鴛鴦灸」做法是「燖以油熞,下酒、醬、香料燠熟。」「牛心炙」的做法可能是較複雜的烹制方法。從以上記載足以看出宋人對牛肉的喜愛,宋人吃牛肉非常普遍,即使是普通農民也常吃牛肉。「牛心炙」並不是宋代的頂級美食,宋代的頂級美食是駝峰炙。

宋人搗練圖

宋代的馬球運動

馬球在宋代又稱爲「打毬」或「擊鞠」、「擊丸」。宋代的馬球運動在中國歷史上是最頂盛時期,遠超被一些近代不學無術之徒宣揚吹噓的馬球運動最頂盛時期的唐朝。馬球運動在宋代不僅只是專屬於帝王將相的貴族運動,更是軍營將校的軍訓活動,甚至發展成為民間小民的娛樂項目。程大昌在《演繁錄》中指出:「軍中打球之戲,則以杖拂球,使之馳走,而用快馬逐之。」宋代馬球場地長大約有一千步,陸游詩曰:「打球築場一千步。」項安世詩曰:「千步毬場宴賓屬。」陳元晉詩曰:「築場千步柳營東。」宋代的馬球運動是集對抗性、競技性、技巧性與娛樂性、觀賞性於一體的體育運動。它場面宏大,對抗激烈十分火爆。《宋史#;禮志》記載;「打球,本軍中戲。太宗令有司詳定其儀。」宋政府十分重視馬球運動,據史載宋太祖、宋太宗、宋仁宗、宋神宗、宋徽宗、宋孝宗、宋光宗、宋寧宗等都十分重視、喜愛馬球運動,甚至許多皇帝都親自從事馬球運動。《宋史·郭從義傳》記載宋太祖愛臣郭從義就是打馬球的高手,太祖曾命他展示馬球絕技。「善擊球,嘗侍太祖於便殿,命擊之。從義易衣跨驢,馳驟殿庭,周旋擊拂,曲盡其妙。」宋太祖時大臣宋白有詩曰:「昨日傳宣喚打毬,星丸月杖奉宸游。上陽宮女偏蹻捷,爭得樓前第一籌。」宋太祖時甚至就有可能成立了宮廷女子馬球隊,宋白歷仕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三朝,這首詩具體做於何時,不能確定,但宋初就成立了宮廷女子馬球隊是肯定無疑的。《宋史·禮志》記載了宋太宗親自與諸王大臣們打馬球的盛景:「帝(宋太宗)擊球,教坊作樂奏鼓。球既度,颭旗、嗚鉦、止鼓。帝回馬,從臣奉觴上壽,貢物以賀。賜酒,即列拜,飲畢上馬。帝再擊之,始命諸王大臣馳馬爭擊。旗下擂鼓。將及門,逐廂急鼓。球度,殺鼓三通。球門兩旁置繡旗二十四,而設虛架於殿東西階下。每朋得籌,既插一旗架上以識之。帝得籌,樂少止,從官呼萬歲。群臣得籌則唱好,得籌者下馬稱謝。凡三籌畢,乃御殿召從臣飲。」宋太宗詩曰:「寰中運啓大平年,文武須精百藝全。弄影馬驕難控勒,龜茲韻雅奏釣天。仙仗儀排親自注,電轉星毬來進御。玄之寂妙得其玄,更重人前舉止措。靴衫束帶兩分行,七寶鞭擎呈內庫。一坦平兮殿毬場,國樂調兮甚鏘洋。掀天沸渭轟鼉皷,返樸純誠斅三皇。折旋俯仰怡情悅,乾坤日月盡舒光。龍馬徘徊多步驟,生獰堪羨困垂韁。繡鞔紅絛金蹀躞,鑾鈴珂佩水精裝。五雲慶集鶴為駕,短袍新樣甚風雅。東西相望賀頭籌,歡呼蹈舞金階下。」這首詩正是描述當時馬球比賽的熱鬧場面。宋仁宗也十分喜愛馬球運動,司馬光《擊毬》詩曰:「肅奉承軺命,仍陪戲馬游。朋分初迥出,勢合復相收。顧盼華星激,縈迴紫電流。良因重嘉好,禮接使臣優。」梅堯臣亦有詩曰:「卻入上苑看鬥雞,擊球彈金無不爲。適聞天子降玉輦,當門虎腳看大旗。」

北宋皇陵石刻

司馬光還有《觀試騎射》詩曰:「閶闔風正清,觚稜日初媚。材雄集便殿,玉座親臨視。三河俠少兒,初識天子貴。天山汗血騮,蹀躞金環轡。揚鞭秋雲高,顧盼有餘銳。縈迴勢可觀,馨控動如志。毫氂應心目,審固參身臂。鳴弦電雹驚,中的冰瓦碎。龍顏薄笑春,喜色連傍侍。旦為徒步人,暮作飄纓使。揚揚出九門,親友生意氣。須知天地德,慎勿忘所自。黠羌猶旅拒,獫狁方繁熾。求為忠義臣,無負蒐羅意。」此詩描述的是宋仁宗統領文武大臣觀看騎射競技表演時的歡喜之情,宋仁宗對馬上運動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北宋著名畫家李公麟字伯時,號龍眠居士。他畫有宋神宗君臣們觀賞馬球的盛大場面,可惜已經失傳。南宋詩人樓鑰《題龍眠畫騎射拖毬戲》詩曰:「綠楊幾枝插平沙,柔梢裊裊隨風斜。紅綃去地不及尺,錦袍壯士斫鬃射。橫磨箭鋒滿分靶,一箭正截紅綃下。前騎長纓拖繡毬,後騎射中如星流。繡毬飛滾最難射,十中三四稱為優。元豐策士集英殿,金門應奉人方倦。日長因過衛士班,飛騎如雲人馬健。駕幸寶津知有日,窮景馳驅欣縱觀。龍眠胸中空萬馬,駭目洞心千萬變。追圖大概寫當時,至今想象如親見。」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今有步打,徒打,不徒則馬打,大有規制體格,用意奇巧,取其精煉者為上,今聖(宋徽宗)精敏此藝,置供御打毬供奉。」宋徽宗擅長馬球,而且特別喜歡賞閱馬球。王明清《揮麈錄》記載:「崇政殿閱弓馬所子弟武伎,引強如格,各命以官。遂賜坐,命宮人擊鞠。於是馳馬舉仗,翻手覆手,丸素如綴。」宋徽宗時大臣曹勳做詩曰:「連滄觀下兩軍分,金勒爭馳笑語溫。綽撥未能防輩棒,飛星時聽過毬門。」宋徽宗亦親自賦詩雲:「金鞍寶轡簇驊騮,樂奏相從共擊球。花帽兩邊成錦陣,謝恩長喜上頭籌。」宋徽宗對馬球運動的最大貢獻是組織成立了技藝高超絕倫是宮廷女子馬球隊,而且每到佳節都組織女子馬球比賽給百姓們觀賞。這使宋代馬球運動的影響與觀眾基礎大幅度擴大。宋徽宗時王珪賦詩曰:「內苑宮人學打球,青絲飛控紫驊騮。朝朝結束防宣喚,一樣珍珠絡轡頭。」「銀盆著水灑球場,馬嚼銜聲立兩行。齊上玉鞍隨仗列,粟金腰帶小牌方。」周輝在《清波雜誌》記載:「政和五年四月,(宋徽宗)宴輔臣於宣和殿。先御崇政殿,閱子弟五百餘人馳射,輓強精銳。畢事賜坐,出宮人列於殿下,鳴鼓擊柝,躍馬飛射,剪柳枝,射繡球,擊丸(打馬球),據鞍開神臂弓,妙絕無倫。衛士皆有愧色。」宋徽宗高興的說:「雖非婦事,然女子能之,則天下豈無可教。」宋徽宗贊詩一首曰:「控馬攀鞍事打球,花袍束帶競風流。盈盈巧學男兒拜,唯喜長贏第一籌。」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了在開封金明池寶津樓前宋徽宗的宮廷女子馬球隊給百姓上演打馬球的情景,「一朋頭(馬球隊長)用杖擊弄球子,如綴球子,方墜地,兩朋爭佔,供與朋頭,左朋擊球子過門入孟為勝,右朋向前爭佔,不令入孟,互相追逐,得籌謝恩而退。續有黃院子引出宮監百餘,亦如小打者,但加之珠翠裝飾,玉帶紅靴,各跨小馬,謂之‘大打’。人人乘騎精熟,馳驟如神,雅態輕盈,妖姿綽約,人間但見其圖畫矣。」楊仲良《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記載二帝被俘後,「都人傳聞擊毬軍前,駕即日回,相率迎候者數萬人。」可見當時宋人是多麼熟悉、喜愛馬球運動。馬球運動在南宋時亦十分興盛甚至發展壯大。宋孝宗就是一個痴迷於馬球運動的人。《宋史·周必大傳》記載宋孝宗時常駕臨御球場,他不僅讓武士們打馬球,還命令太子宋光宗與他們一起打馬球。「武士擊球,太子亦與。」張端義《貴耳錄》記載:「蕭鷓巴嘗侍孝宗擊球。」蕭鷓巴是遼國降將時常伴隨宋孝宗打馬球。岳珂《程史》記載:「孝宗銳志復古,戒燕安之鴆,躬御鞍馬,以習勞事。時召諸將擊鞠殿中,雖風雨亦張油帟,布沙除地。」宋孝宗痴迷於馬球,甚至風雨無阻,用油布遮雨,以細沙墊球場,堅持與諸將一起比賽馬球。馬球運動對抗激烈,壯馬奔飛,鞠球電馳,是一項十分危險的運動。群臣們因擔心宋孝宗受傷,屢次上書,請求他不要從事這個高危險的運動,而宋孝宗根本不聽。「群臣以宗廟之重,不宜乘危,交章進諫,弗聽。」一日宋孝宗因打馬球險些受重傷。「一日,上親按鞠,折旋稍久,馬不勝勤,逸入廡間,檐甚低,觸於楣。俠陛驚呼失色,亟奔湊,馬已馳而過。上手擁楣,垂立,扶而下,神彩不動,顧指馬所往,使逐之。殿下皆稱萬歲,英武天縱,固宜有神助也。」禇人獲《堅瓠集》記載:「孝宗擊球,偶傷一目。」宋孝宗還因打馬球而使眼睛受傷。宋孝宗還命令各地兵營開展馬球運動,大詩人陸游曾在南鄭的軍中服役,他多次寫詩回憶贊美當時軍營開展的熱烈的馬球運動。「從軍昔戍南山邊,傳烽直照東駱谷。軍中罷戰壯士閒,細草平郊恣馳逐。洮州駿馬金絡頭,梁州球場日打球。」「四十從戎駐南鄭,酣宴軍中夜連日。打球築場一千步,閱馬列廄三萬匹。華燈縱博聲滿樓,寶釵艷舞光照席。琵琶弦急冰雹亂,羯鼓手勻風雨疾。」「雨催樹綠吹簫陌,日射塵紅擊鞠場。」「打球駿馬千金買,切玉名刀萬里來。」這些詩歌足以證明當時馬球運動空前盛況。宋孝宗從各方面說都是中國歷史上最熱愛馬球運動的皇帝。宋光宗時大臣樓鑰《騎射抱球戲》詩曰:「前騎長纓抱繡球,後騎射中如星流,繡球飛硯最難射。十中三四稱爲優。」宋寧宗的楊皇后親賦《宮詞》曰:「擊鞠由來豈作嬉,不忘鞍馬是神機;牽繮絕尾施新巧,背打星球一點飛。」宋理宗時大臣陳元晉《擊球口號戲陳統制》詩曰:「築場千步柳營東,樽俎精神坐折衝。星彈流空驚過鳥,霜蹄追電捷游龍。身輕鞍馬人如畫,膽落猩鼯穴已空。歸去翠眉環玉帳,釵兒多乞錦纏紅。」時名臣劉克莊賦有詩詞曰:「少年球馬逐秋風,笛起連營響裂空。」「夢中球馬豪如昨。」宋末詩人王鎡詩曰:「馬上嬌娃花滿笠,隨軍出看打球回。」這些皆可見當時馬球運動的興盛,馬球運動在宋朝長盛不衰。宋代馬球已經發展到民間,這是唐代所沒有的,宋代首都開封城有專供人們比賽馬球的場地。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瓊林苑宴殿南面有橫街,牙道柳徑,乃都人擊毬之所。」宋真宗時大臣孫何《侍宴御樓》詩曰:「突兀毬場錦繡峰,遊人士女擁千重。」可見當時世人對馬球運動的熱愛。劉筠詩曰:「感概復風流,交通遍五侯。鳴鐘平樂宴,擊鞠茂陵游。」蘇頌詩曰:「前者新詩嚴武事,幾日毬場較鋒鏑。」蘇轍詩曰:「岸上遊人莫不歸,清香入袖涼吹面。投壺擊鞠綠楊陰,共盡清樽食白飯。」在宋代馬球與投壺、蹴踘一樣都是宋人喜愛的文體娛樂運動。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開封城正月十五元宵時節:「遊人已集御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里,擊丸(馬球)、蹴踘、踏索、上竿。」明田汝成《西湖遊覽志》記載南宋臨安城百姓八月觀潮,「其時,優人百戲,擊球(馬球)、關撲、魚鼓、彈詞,聲音鼎沸。」據吳自牧《夢粱錄》與灌園耐得翁《都城紀勝》及西湖老人《繁勝錄》的記載南宋臨安城已經出現民間的馬球團社「打毬社」,這些皆可見宋人城市小民的馬球運動盛況。王操詩曰:「馬搖金勒嘶村墅,人搶花毬落野田。」這句詩表達了宋代鄉村的馬球運動。陸游:「打球駿馬千金買,切玉名刀萬里來。」

趙嵒八達春遊圖

宋代的蹴鞠運動

蹴鞠就是宋代的足球運動。蹴就是踢,鞠就是皮毬,毬通球。宋朝是蹴鞠大國、強國,蹴鞠可以說是宋朝的國球。宋人的蹴鞠技藝與水平,世界第一。宋人對蹴鞠的喜愛難以言表。南宋江少虞在《皇朝事實類苑》中寫道:「蹴鞠以皮為之,中實以物,蹴蹋爲戲樂也,亦謂爲毬焉。今所作牛彘胞,納氣而張之,則喜跳躍,然或俚俗數少年簇圍而蹴之,終無墮地,以失蹴爲恥,久不墮爲樂,亦謂爲築毬鞠也。蹴,陳力之事,故習蹴鞠,乃習射之道。」中國蹴鞠運動歷史悠久,唐之前的蹴鞠多是實心的,唐代蹴鞠開始出現空心充氣的皮球。唐人徐堅在《初學記》記載:「今蹴鞠曰戲毬。古用毛纖結之,今用皮,以胞爲里噓氣閉而蹴之。」宋代蹴鞠的製作工藝又有所提高,所以宋代蹴鞠非常接近現代意義上的足球。宋人無名氏詞雲:「不貪名利樂優游,收轉心猿踢氣毬。」南宋陳元靚《事林廣記》有一詩曰:「四海齊雲社,當場蹴氣毬,作家偏著所,圓社最風流。」詩中的齊雲社、圓社,都是指宋代踢球的社團。氣毬,即宋人所蹴之鞠,它是充氣皮球。陳元靚還有詩曰:「十二香皮,裁成圓錦。」可見宋代蹴鞠是內由牛彘胞充氣而鼓,外由十二張皮革縫製而成。存世的宋代磁州窯少女蹴鞠圖瓷枕裡面的蹴鞠,和近代足球外形上竟無太大區別。宋代蹴鞠運動繁盛,首先宋政府比較重視,宋朝開國皇帝宋太祖趙匡胤就喜歡踢蹴鞠,北宋著名畫家蘇漢臣曾畫《宋太祖蹴鞠圖》,惜早已遺失不見,但宋元時畫家錢選臨摹的這幅畫,卻保存了下來。圖中畫有他與皇弟趙光義及愛臣趙普、楚昭輔、石守信共六人踢球的場景。《宋史·太宗本紀》記載:「太平興國五年三月戊子,會親王、宰相、淮海國王及從臣蹴鞠大明殿。」《宋史·孝宗本紀》記載:「隆興四年九月戊午,閱蹴踘於選德殿。」宋代皇帝領頭蹴鞠及觀賞蹴鞠,可見對蹴鞠運動的看重與喜愛。宋徽宗特別喜愛蹴鞠運動,未當皇帝之前就時常與人一起蹴鞠。他還曾寫詩歌頌蹴鞠曰:「韶光婉媚屬清明,敞宴斯辰到穆清。近密被宣爭蹴鞠,兩朋庭際再輸贏。」其大臣李邦彥、高俅皆以擅長蹴鞠出名。宋庠詩曰:「蹋鞠將軍第,吹簫貴主家。」蹋鞠運動在官方極其受重視,也爲眾多官員所喜愛。最能體現宋代蹴鞠之熱,還是在民間。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開封城出現民間蹴鞠會社稱之為「齊雲社」,在正月十五到冬至時:「御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里,擊丸、蹴踘、踏索、上竿。奇巧百端,日新耳目。」可見蹴踘運動的繁盛。《宋史·薛惟吉傳》記載:「(薛惟吉)少有勇力,與京師少年追逐,角抵、蹴踘。」可見在北宋時開封城少年們是時常一起蹴踘的。吳自牧《夢梁錄》記載臨安城:「蹴鞠、打球、射水弩社,則非仕宦者爲之,蓋一等富室郎君,風流子弟,與閒人所習也。」耐得翁《都城紀勝》記載臨安有「蹴鞠打球社」,周密《武林舊事》亦記載臨安民間社會有「齊雲社」,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臨安城是:「寬闊處踢球。」《武林舊事》「諸色伎藝人」中還記載了當時臨安城玩蹴鞠的高手「黃如意、範老兒、小孫、張明、蔡潤」五人的名字。《武林舊事》還記載臨安稱著名的蔣苑「立標射垛,及鞦韆、梭門、鬥雞、蹴鞠諸戲事,以娛遊客。」用蹴鞠來招引顧客,體現了當時蹴鞠的商業價值。南宋詩人戴表元在《張君信詩序》寫道:「余自追念少年血氣盛強時,所好諸藝皆爲無益,幸而不精,雖精於詩,亦復何用?曾不如醫藥、卜筮、方技,猶可以自給;蹴鞠博弈之流,猶爲人所愛幸。」可見蹴鞠尤其被宋代世人所看中與喜愛。司馬光詩曰:「東城絲網蹴紅毬,北里瓊樓唱石州。」張舜民詩曰:「寶馬嘶風車擊轂,東市斗雞西市鞠。」白玉蟾詩曰:「何當牽犬臂蒼鷹,錦帽貂裘呼蹴踘。」周文璞詩曰:「有時挾彈暮雲表,有時蹴踘春風前。有時卻自著絳帕,走入藥市尋神仙。」謝景初詩曰:「蹴踘逢南陌,鞦韆送晚煙。」趙文詞曰:「鬥雞走狗,呼盧蹴鞠,平生把臂江湖舊,約何時、共話連床雨。」這些詩句皆反映了宋代民間人們在鬧市街頭玩蹴蹋的熱鬧場景。大詩人陸游寫過許多首關於蹴鞠的詩歌,這些詩歌記錄了宋代不同地區蹴鞠運動的火熱場面。陝西咸陽是:「蹴鞠場邊萬人看,鞦韆旗下一春忙。」陝西漢中是:「地近函秦氣俗豪,鞦韆蹴鞠分朋曹」。陝西梁州是:「寒食梁州十萬家,鞦韆蹴鞠尚豪華。」江西撫州是:「蹴鞠牆東一市嘩,鞦韆樓外兩旗斜」。宋代蹴鞠之熱是許多地方都熱。在宋代農村人也十分喜愛從事蹴鞠運動,劉克莊《田舍即事》詩曰:「蹴鞠鞋尖塵不涴,臂鷹袖窄樣新裁。社中年少相容否,也待鮮衣染鬢來。」陸游《殘春》詩曰:「江鮆堆盤粔籹香,山家節物亦窮忙。桑間葚紫蠶齊老,水面秧青麥半黃。語燕似催春事去,游絲不似客愁長。鄉村年少那知此,處處喧呼蹴鞠場。」梅堯臣詩曰:「蹴踘漸知寒食近,鞦韆將立小鬟雙。」晁說之詩曰:「上巳清明徒頡頏,流觴蹴踘豈周旋。」蹴鞠運動在宋代也是宋人寒食節與清明節是節慶活動之一。在宋代還成立有女子蹴鞠隊,馬端臨《文獻通考》記載:「女弟子隊一百五十三人,衣四色,繡羅寬衫,系錦帶,踢繡球,球不離足,足不離球,華庭觀賞,萬人瞻仰。」陳元靚《事林廣記》「圓社市語」《好女兒》詞曰:「生得寶妝蹺,身分美,繡帶兒纏腳,更好肩背。畫眉兒入鬢春山翠。帶著粉鉗兒,更綰個朝天髻。」這首詩正是形容宋代女子蹴鞠時的動人裝扮與美麗身姿。王珪詩曰:「翡翠盤龍裝繡額,真珠雙鳳蹙花毬。」汪元量詩曰:「舞餘燕玉錦纏頭,又著紅靴踢繡球。」這些皆可見宋代女子是多麼愛蹴鞠運動。除《宋太祖蹴鞠圖》外,美國克里夫蘭美術舘藏有南宋無名氏所畫的《蹴鞠圖》。此外存世的宋代磁州窯瓷枕上有少女蹴鞠圖、童子蹴鞠圖。耀州窯青瓷上有母子蹴鞠圖、童子蹴鞠圖。湖南省博物舘所藏宋代銅鏡有上男女一同蹴鞠圖,這些千百年前的歷史實物皆可明證,宋人對蹴鞠運動的喜愛。宋人無名氏:「不貪名利樂優游,收轉心猿踢氣毬。」

宋人牡丹圖

宋代的「竹馬」遊藝

「青梅竹馬」指男女幼年時嬉戲相悅、親密無間之情,「青梅竹馬」的時代就是指天真無邪的時代。宋人王應麟《玉海》引晉人杜夷《幽求子》云:「兒年五歲有鳩車之樂,七歲有竹馬之歡。」可以說在古代騎竹馬是兒童最常玩的遊戲之一。騎竹馬就是古代兒童們騎跨竹竿當馬奔走嬉鬧的遊戲,古代兒童們把一根竹竿騎跨在兩胯之間,一手握住竿頭當馬頭,竿尾則曳於地上,竿尾亦可能有許多竹葉,這樣奔跑時可以飛揚些沙塵。這樣就如騎馬之狀,所以就稱之為騎竹馬。從宋代繪畫及瓷枕留存的竹馬圖像看,宋代竹馬的馬頭做得很精緻的,它就是馬頭的形狀,馬身就是竹竿。宋代兒童極其熱愛「竹馬」,周紫芝《竹坡詩話》記載:「南徐刁氏子字鱗游,十歲賦《竹馬詩》云:‘小兒騎竹作驊騮,猶是東西意未休。’」劉黻詩曰:「愛旗獵獵羅道左,竹馬截鐙兒童爭。」鄭清之詩曰:「田翁攬抱兒孫笑,竹馬橫陳未肯休。」兒童騎竹馬一定是和動、鬧、樂聯繫在一起的。楊億詩曰:「屬鞬牧伯趨庭見,騎竹兒童塞路迎。」周必大詩曰:「兒童騎竹迎並牧,父老封棠記召公。」熊禾詩曰:「道傍竹馬彩旌旗,頌德歌辭紀政碑。」李昴英詩曰:「曉來竹馬躍兒曹,次第牙幢壓近郊。」晁端禮詞曰:「兒童竹馬,歡迎夾道,爭為使君歌舞。」楊炎正詞曰:「聞得東來千騎,鼓舞兒童竹馬,和氣與空浮。」危西麓詞曰:「看父老裊花,苦遮去轍,兒童騎竹,爭問歸期。」這些詩句皆可見宋代兒童騎竹馬的廣泛程度。宋代詩詞中提到竹馬的句子極多,許多宋人都有竹馬情節,因爲那代表他們無憂無慮的童年、純真的友情。蘇軾詩曰:「吏服蒲鞭恥,童懷竹馬期。」曾幾詩曰:「昔在兒童歲,曾陪竹馬游。」徐鉉詩曰:「曾騎竹馬傍洪涯,二十餘年變物華。」李石詩曰:「憶昨與君騎竹馬,健力隨群走黃犢。」周必大詩曰:「卻憶兒童聚嬉戲,爭騎竹馬弄泥孩。」戴表元詩曰:「恨身不作田舍兒,騎竹搏沙繞牆戶。」趙蕃詩曰:「盍遣德星均四海,願令竹馬快並兒。」方岳詩曰:「歡迎騎竹來何暮,贈別垂楊不可攀。」胡寅詩曰:「芾棠不拜陰如幄,騎竹爭迎氣似春。」舒坦詩曰:「聞說兒童騎竹馬,至今昴首望通衢。」賀鑄詩曰:「採菱伎女今何在,騎竹兒童望不來。」李大性詩曰:「要令秋浦歡迎處,畫作兒童竹馬圖。」大詩人陸游八十多歲做詩曰:「平生碌碌本無奇,況是年垂九十時。阿囝略如郎罷老,稚孫能伴太翁嬉。花前騎竹強名馬,階下埋盆便作池。一笑不妨閒過日,嘆衰憂死卻成痴。」陸游有多首關於竹馬的詩句:「整書拂幾當閒嬉,時取曾孫竹馬騎。」「小甔有米可續炊,紙鳶竹馬看兒嬉。」「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兒竹馬嬉。」這些詩句不僅能看到陸游喜愛騎竹馬之情,也能顯示出宋代兒童騎竹馬的歡樂。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宋人百子圖》及美國大都會藝術舘收藏的元人《宮苑嬰戲圖》都有童子騎竹馬的景象。《宮苑嬰戲圖》里童子騎的竹馬後面竟然還安有兩個小輪子。此外台北鴻禧美術館收藏的一件北宋磁州窯童子竹馬刻花瓷枕,陝西省銅川市耀州窯博物舘收藏的北宋耀州窯青釉印花竹馬鶴紋碗。美國大都會藝術舘也藏有一件金代磁州窯白地黑花童子竹馬瓷枕。這些現存的圖像,有助於我們更直觀的瞭解一點宋代兒童騎竹馬時的景象。在宋代竹馬已經發展成爲舞蹈,它已不僅是屬於兒童們的專利遊戲,也是屬於成人們的遊樂的項目。南宋周密《武林舊事》「舞隊」中就有「男女竹馬」之名。可見宋人男女一起騎竹馬而舞,自然是歡快無比。《武林舊事》還記道:「其(舞隊)品甚多,不可悉數。首飾衣裝,相矜侈靡,珠翠錦綺,眩耀華麗,如傀儡、杵歌、竹馬之類,多至十餘隊。」西湖老人在《繁勝錄》亦記載:「慶賞元宵,每須有數火,或有千餘人者。全場傀儡,陰山七騎、小兒竹馬、蠻牌獅豹、胡女番婆、踏蹺竹馬。」可見當時臨安城已經擁有「男女竹馬」、「小兒竹馬」、「蹈蹺竹馬」等多種關於竹馬的遊藝項目。宋人的竹馬情節,顯示著宋人追求著的快樂與幸福。刁氏子:「小兒騎竹作驊騮,猶是東西意未休。」

韓滉文苑圖

宋代軍事

漢武帝時:「老弱疲於轉輸,丁壯死乎軍旅。海內騷然,戶口減半,至於國用不足,府庫空虛。乃榷估鹽鐵,徵稅關市,課算舟車,告緡賣爵,侵漁百姓。萬端俱起,外內困窮,無以給邊費,議以營田代卒,冀以助軍,迄於暮年,方始覺悟。下哀痛之詔,封丞相為富民侯,僅以壽終,幾及大亂。」唐太宗時:「供官繇役,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絕,」「自今有自傷殘者,據法加罪,仍從賦役。」在隋代百姓為逃避兵役、勞役,還可往往自折支體,「福手」、「福足」,到唐太宗之時即使你「福手」、「福足」,一樣逃不掉。唐太宗自稱繇役「似不下隋時」。韓琦:「養兵雖非古,然積習已久,勢不可廢。非但不可廢,然自有利民處不少。古者(強行徵兵制)發百姓戍邊無虛歲,父子、兄弟、夫婦常有生死離別之憂。論者但雲(募兵制)不如漢、唐調兵於民,獨不見杜甫詩中《石壕吏》一首,讀之殆可悲泣,調兵之害乃至此。今收拾一切強悍無賴遊手之徒,養之以爲官兵,絕其出沒閭巷嘯聚作過擾民之害,良民雖稅賦頗重,亦已久而安之樂輸,無甚苦也,而得終身保其骨肉相聚之樂,此豈非其所願哉!」「一肢雖廢一身全。至今風雨陰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終不悔」,兵役、勞役不是人民沈重的負擔、巨大的災難,誰願意自己親手砍傷折斷自己的手足?唐朝五代強制徵兵給人民帶來的災難,致使中國人口數百年來沒有多大增加,經濟長期難以發展、突破的事實。南宋學者章如愚:「思昔祖宗之制兵也,斂強悍之民以為兵,賦淳良之民以給兵。征伐之苦,兵任之,民不知也;屯戍之苦,兵任之,民不知也。天下之民,安居暇食,優游以生死,仰事俯育,終其身相保聚。」人民可以安心從事生產勞動,從而創造了更多的物質財富與精神文明。宋朝偉大之處就是大部分時期給大部分平民百姓營造和平的生活環境,大部分人民根本就沒有漢唐嚴酷的兵役之災,根本就沒有無緣無故就被發配到遙遠邊疆送死之害。而且還少有勞役之害。募兵制使宋代廣大百姓免除殘酷的兵役之災,與大部分的勞役之苦。因爲宋代大部分勞役都由廂軍的完成。「宋有天下,悉役廂軍,凡役作工徒營繕,民無與焉,故天下民力全固。」司馬光:「有因役而亡者,無因賦而亡者。」劉誼:「民生不見兵革,安於田畝,而以財力奉公家,未告病也。」王安石:「國家奄有諸夏,四聖繼統,制度以定矣,紀綱以緝矣,賦斂不傷於民矣,繇役以均矣,升平之運,未有盛於今矣。」司馬光:「其鄉村下等人戶,除二稅之外,更無大段差徭。自非大飢之歲,則溫衣飽食。父子兄弟熙熙相樂。」宋朝大部分和平環境遠比漢唐時候多,也遠比漢唐幸福。

北宋皇陵石刻

「羅縠、綺紈、織文、絺繡,自人君至於庶人,同施均用。」「庶民之家,必衣重錦、厚綾、羅縠之衣,名狀百出,弗可勝窮。」「近歲風俗尤爲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宋代民間廣泛存在著衣食住行奢侈之風,甚至農民都穿上了絲綢。這種現象漢唐盛世有嗎,可能出現嗎?司馬光《資治通鑒》:「唐初,州縣官俸,皆令富戶掌錢,出息以給之;息至倍稱,多破產者。」「初,諸衛府兵,自成丁從軍,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雜徭,浸以貧弱,逃亡略盡,百姓苦之。」初唐詩人王梵志:「富兒少男女,窮漢生一群。身上無衣掛,長頭草里蹲。到大耶沒忽,直似飽糠豚。長大充兵役,未解起家門。積代不得富,號曰窮漢村。」宋朝沒有窮漢村,唐代「積代不得富」,「身上無衣掛,長頭草里蹲」。杜甫:「路有凍死骨。痴女飢咬我。」白居易:「衢州人食人。」韓愈:「棄子逐妻以求口食,訴屋伐樹以納稅錢。」柳宗元:「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宋代種15斤種子畝產可以翻20倍可以產米1.5擔。而歐洲同樣種15斤種子畝產只能翻2到3倍,只能產30—50斤大米。這是農業生產力的差距。農業發展一定階段達到一定水平,其他的才能有發展的基礎。至於宋代精美的瓷器、絲綢等高科技商品,歐洲人根本就沒這個能力造出來。張方平說:「羅縠、綺紈、織文、絺繡,自人君(皇帝)至於庶人(平民),同施均用。」這裡明確表明宋朝平民已經和皇帝一樣開始穿絲綢了。司馬光說:「近歲風俗尤為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當時歐洲小國王能穿上絲綢那就不錯了。明朝所謂的低稅是建立在重役基礎上的。明的稅負或許輕於宋朝,但其勞役之苦,兵役之災則遠過宋朝。明陳子龍《皇明經世文編》:「自江而南,由糧役輕重,不得適均。自淮而北,稅糧雖輕,雜役則重。夫雜役之重,非其有益於國也,如其不得巳而重,猶之可也。今州縣有司,人自爲政。高下任情。輕重在手。大爲民害。」明陳子龍《皇明經世文編》:「使之廢廬產。鬻子女。觸冒寒暑。凌歷瘴險。以與軍共一旦之命。葢至於千里之外。而下產半廢矣。二千里之外。而下產盡廢矣。三千里之外。而中產亦半廢矣。」《明史》:「目前視之,雖若無事,然工役繁興,科斂百出,士馬罷敝,閭閻困窮,愁嘆之聲上乾和氣,致熒惑失度,太陽無光,天鳴地震,草木興妖,四方奏報殆無虛月,將來之患灼然可憂。」清三余氏《南明野史》:「明自中葉以後,生民之悴憔如此,其無極也。主昏於上,政出凶閹,民窮於下,翦爲流寇。」明朝眾多龐大的農民起義,宋朝是遠遠比不了的。宋代藏富於民、與民爲本的政策當然是宋朝經濟高速發展,是社會生產大幅度提高的必然結果。宋朝從開寶九年到天禧五年四十多年時間,墾田數增加了二百多萬頃。唐代發展到這種程度,卻經歷了自貞觀至開元、天寶時的大約一百五十年的時間。

北宋皇陵石刻

許多書籍掩飾宋軍的輝煌成就與勝利戰果,宋朝名將倍出許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事跡被完全忽視掩蓋了。當今的廣大關於介紹宋朝戰史的書籍,往往是這樣介紹宋遼戰爭的,那就是著重介紹太宗兩次北伐失利,北伐期間的無數勝利與戰果都被忽視、省略、抹殺,然後就介紹農民起義了。然後就是蹦到真宗時代的澶淵之盟,並強調澶淵之盟是屈辱的。宋真宗時代的對遼取得的多次大勝仗也被忽略了。再後就是著重介紹仁宗時對西夏的三次大敗仗了,這三次敗仗宋軍陣亡的人數加起來也不如唐初高宗時對吐蕃一場戰爭將士陣亡的人數。以後宋朝一直欺負凌辱西夏也被忽略了。所以宋代武將的風光偉業被完全掩蓋。宋朝軍隊第一次與遼國交鋒就取得了大勝,太祖時代在石嶺關取得斬首契丹三千級的輝煌勝利。太宗時第一次與契丹交手在石嶺關也獲得了斬首一萬五千級的巨大勝利。兩次北伐失敗後,就接著在滿城取得了斬首遼軍一萬俘獲三萬的大勝,在關南取得斬首遼兵一萬的大勝。太宗時宋遼軍隊交鋒戰史,宋軍並不處於下風,勝利比失敗多。太祖時代、真宗時代更是佔優。大宋名將田欽祚三千御遼軍六萬的事跡被忽視,高繼勳三千破遼軍五萬的輝煌功績被掩蓋。「斬首自相騰爍以死者數萬人,焚車帳,獲馬、牛、橐駝、器械蓋數萬計。」這樣的勝利如今的書籍卻不提不介紹。「只介紹失敗,不介紹勝利」這就是當今的教育對宋代戰爭的描繪特色。而對唐代戰史正相反,「只介紹勝利,不介紹失敗」。宋代,生產力提高、技術進步帶來的財富是不少的。尤其是兩熟耕作,起碼帶來5成糧食增產。又加上南方的開發。南方多水田,實際上等於北方的水澆上等田。這個開發是對宋朝存在有決定意義的。所以宋朝繳稅多,老百姓還馬馬虎虎可以過。但是制度性缺憾一直遺留至今,一個冗官,一個不再尚武。宋代也有其自身的問題,南方山區多,沒有水庫的年代,旱災和洪災往往接著發生。山區比平原更加脆弱,所以宋代的南方山區經常有災害後人吃人記錄,比漢唐要多。宋代的制度性缺憾,導致對外徵戰不利,越南都搞不定。從財富上說,漢唐時,時不時要中央下令,不准不到品級的騎五尺以上大馬。漢唐富豪地主富農都對五尺以上大馬非常喜歡,政府不斷限制大家騎乘。甚至要禁止商人騎馬。漢唐時出戰,良家子弟自己帶馬帶鎧甲跟從。生產力的發展,宋朝在手工業產品上佔優勢。在統治土地的縮減後,牲畜佔有佔劣勢。手工業產品是財富,牲畜一樣是財富,由於古代社會性質,牲畜其實對社會財富有很大的貢獻。年後由於社會關係,非常重視養馬,到77年最高年份,馬匹有萬。在江南養的馬都不止宋代全境的馬匹數量。

以兵強爲標準來評價各朝代優劣,這樣的標準造就被孔孟,甚至堯舜時代所拋棄。兵者兇器也,聖人以喪禮處之。用兵止於弔民伐罪,戡亂平暴而已。歷史上,僅以武力著稱的民族,朝代終是曇花一現,過眼煙雲。只留下無數殺人劣跡供人唾罵。強大的漢唐,也要靠女人和親。雖然四處征討,卻經常敗仗,被外族攻入長安,引爆內戰內亂,因軍閥割據而滅亡的。孱弱的宋,能抵擋北方強鄰數百年。後來能聯金滅遼;聯蒙滅金;抵抗當時的蒙古屠夫50年之久。遼金兵強,沒能佔宋多少便宜,最後被宋滅了,還要拼命學習漢文化,內部貴族以漢化爲榮。文化昌盛,國民富足,不是比兵強更有影響力?如果把華夏曆史看成一個連續的過程,對外「尊王攘夷」是主題,對內的主題則是「宣教布化」,宋朝無論在對外攘夷,對內教化上都是很出色的朝代。《續資治通鑒長編》:「初,契丹以六萬騎至定州,命判四方館事田欽祚領兵三千御之。上謂欽祚曰:‘彼觽我寡,但背城列陣以待之,敵至即戰,勿與追逐。’欽祚與敵戰滿城,敵騎少卻,乘勝至遂城。欽祚馬中流矢而踣,騎士王超以馬授欽祚,軍復振。自旦至晡,殺傷甚觽,夜入保遂城。契丹圍之數日,欽祚度城中糧少,整兵開南門突圍一角出,是夕至保塞,軍中不亡一矢。北邊傳言‘三千打六萬’」。《宋史·孔守正傳》:「會契丹遣兵來援晉陽,守正接戰於石嶺關,大敗之,斬首萬級,獲其將王破得。時宋師之陷敵者數百人,守正以騎軍馳之,盡奪以還。」《宋史·劉昌祚傳》:「夏人寇劉溝堡,昌祚領騎二千出援。虜伏萬騎於黑山而偽遁,卒遇之,戰不解。薄暮,大酋突而前,昌祚抽矢,一髮殪之,余眾悉遁。」《西夏書事》:「麟州之戰,賈岩以數百騎破六萬余眾,殺首領七人,其功偉矣!」「賢守新成蓋代功,臨危方始見英雄。三都谷路全師入,十萬胡塵一戰空。殺氣尚凝橫塞外,捷音相繼遍寰中。君王看降如綸命,旌節前驅馬首紅。」「紫塞回鸞雪正晴,王師百萬擁連營。馬嘶大地山河壯,旗卷長空日月明。龍虎台高千嶂聳,鳳皇城近五雲生。聖顏有喜天心順,中外歡聞奏凱聲。」「八月秋高戰馬肥,觀兵郊外振天威。一聲鳳吹迎鸞馭,五色龍文雜袞衣。劍戰橫空金氣肅,旌旗映日彩雲飛。令嚴星火諸軍奮,直斬單于塞上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漢學家卡特(T·F·Carter,—)在《中國印刷術的發明和它的西傳》一書中對宋代贊美不已:「宋代是一個成長爛熟的時期。代抒情詩而起的爲淵博的散文、歷史編集的巨著、關於自然科學與政治經濟科學的著作;就其特色與性質言,除了希臘有一個時期可與媲美外,都非中國其他時期或西方所能夢想得到的。哲學的思考代替了宗教的信仰,當時所產生的偉大思想體系(理學),支配著中國直到令日(民國)。在藝術方面,舊日崇高的傳統繼續發揚,以至於盡善盡美;現存最偉大最優美的繪畫,都是宋代傳流到今的作品。」《宋史》:「自景德以來,四方無事,百姓康樂,戶口蕃庶,田野日辟。」台灣學者李定一《中華史綱》:「兩宋三百一十餘年的歷史,國境大體上是和平時期,農業隆盛,工商業繁榮,絕大多數人享受物康民阜的生活,人際之間,熙熙和和,常爲後世所敘欽羨。」明人陳邦瞻:「今國家之制,民間之俗,官司之所行,儒者之所守,有一不與宋近者乎?」明王夫之:「宋分教於下,而道以大明。」清朝學者葉德輝:「觀此知有宋一代文化之盛,物力之豐,與其工藝之精,斷非元以後所能得其彷彿。」王小波先生在自己的雜文集里說過一件事,向知識分子徵求願意生活在歷史上哪個朝代的意見,大家大致都願意生活在宋朝。如果從歷史的角度來說,宋太祖趙匡胤是少有的好功夫,武林里至今還有太祖長拳與太祖棍流傳。但就是這麼一個武夫卻酷愛讀書,每次出征打仗的時候都拉上兩車書隨軍。而宋朝的皇室對待功臣與知識分子的政策也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們都知道,歷代的功臣下場都不算美妙,但只有宋一朝,「杯酒釋兵權」這場戲讓熟知歷史朝代沿革的人都會感動得落淚,那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一次讓功臣們全身而退的朝代,以前或者以後基本都是在刑場上見。可能是趙匡胤喜歡讀書的緣故,趙宋朝廷定下一條規矩:不殺士大夫。應該說這條規矩執行得不錯。蘇軾捲入烏台詩案,要是放在明清兩朝,基本就是全家腦袋不保,趕上的是趙宋天下,結果也不過是貶官而已。這老兄才能在某地餐餐筍煮肉地過日子,創下「東坡肉」的曠世絕學。大概許多知識分子都特別喜歡宋朝,因爲宋朝是最重視知識分子的朝代。也是知識分子最能發揮才智的時代。李亞平《帝國政界往事》:「‘太祖勒石,鎖置殿中,使嗣君即位,入而跪讀,其約有三。’在中國所有世代里,只有宋太祖趙匡胤,以至高無上的開國皇帝之尊,給自己的子孫留下了這樣的誓約:一,保全柴氏子孫,不得因有罪加刑;二,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之人;三,不加農田之賦。誓約中,嚴重警告說,子孫不得背棄上述誓言,否則是爲不祥,將遭天譴。在年華夏文明史中,這是唯一一份出自皇帝之手、帶有人性光輝的誓約。其意圖,在於約束自己的子孫不要作惡。公元年,靖康之變,宮門全部被打開,人們才一睹石碑神秘容顏。據說,該石碑高約七八尺,闊約四餘尺。碑文乃大宋帝國的祖宗家法,世世傳承。想想漢高祖劉邦「不要封異姓王」之類的誓約,想想我們聽到的許多皇家「祖宗家法」,但凡得勢就翻臉無情、對政敵必欲斬草除根而後快的狠毒,實在令人感慨系之。坦率說,筆者沈溺於故紙堆的時日不算短,每日和歷史上的仁人志士、昏君奸臣、金戈鐵馬、血雨腥風之類相伴,很難有什麼激蕩起伏。奇怪的是,當讀到趙匡胤的這份誓約時,竟然不能自禁地潸然淚下。想想實在惆悵,即便是有這樣一份誓約的約束,這個朝代還是釀成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大冤案。而且,就在出現了這樣誓約之後的千百年漫長歲月里,中國人絕大多數時日的生活甚至還遠遠不如出現這份誓約的當時。這才是中國人真正的慘痛所在。」宋代是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但是當今國人往往忘了宋代也是小民幸福的黃金時代。明無名氏《東坡詩話》:「宋朝全盛之時,仁宗天子御極之世。這一代君王,恭己無爲,寬仁明聖,四海雍熙,八荒平靜,士農樂業,文武忠良。真個是:聖明有道唐虞世,日月無私天地春。」清錢彩《說岳全傳》:「天下太平已久,真個是:馬放南山,刀槍人庫,五穀豐登,萬民樂業。有詩曰:堯天舜日慶三多,雨順風調民樂業,鼓腹含哺遍地歌,牧牛放馬棄干戈。」不殺士大夫可能是種誤解,宋太祖對貪官還是殺的,趙翼《廿二史札記》:「宋以忠厚開國,凡罪罰悉從輕減,獨於治贓吏最嚴。蓋宋祖親見五代時貪吏恣橫,民不聊生。故御極以後,用重法治之,所以塞濁亂之源也。」「藝祖救百王之弊,以‘道理最大’一語開國;以‘用讀書人’一念厚蒼生。文治彬郁垂三百年,海內興起未艾也。」「自太祖皇帝開闢宇宙以來,一以‘道理最大’爲立治之本。」趙匡胤喜歡讀書,所以宣揚「道理最大,用讀書人」,這才是他對宋朝乃至中國最大的影響與貢獻。絕非粗野武夫柴容之流可比。宋代可以說是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的時代,士大夫往往有獨立的人格。他們不把皇帝當成神看,只當成人。皇帝也認爲自己只是官大與大臣沒什麼分別。大概因不殺上書人不以言論罪人,他們膽子都很大,甚至可以當面指責皇帝。這些與皇帝神聖不可侵犯的其他朝代來說,可是天壤之別。宋朝對士大夫不薄,也實行分權,所以沒啥宮廷謀逆。要說起所謂資本主義萌芽的話,明朝其實根本是很少的,更遑論蒙元和滿清了,只有兩宋像模像樣地有那麼點。如最早的紙幣就產生於宋朝,是爲「交子」。貨幣這東西要是用金屬來做,必然因爲其體積與重量導致商品流通不暢。其實也有一種學術意見認爲,資本主義最顯著的標誌之一是商業的擴張性與民間自發性,在中國的歷史上,應該只有宋朝同時具備了這兩點。有人說宋朝因爲「歲幣」而弄得民窮財盡,最終才亡於遊牧民族。當時宋朝的歲幣在國家收入中所佔的比重是相當小的,更多的財富藏於民間。宋給遼的「歲幣」雖然給了30萬,但是每年邊境貿易,卻可以賺到幾百萬。年宋朝財政僅僅歲入萬,但是年簽定和約,年宋朝的歲入就達到了85萬。清人都知道都羨慕宋代的安定與人民的幸福,而現在許多人都不知道。宋時百姓的幸福有大量史料可以證明,那就舉一個宋代的例子。宋祁《出野觀農》:「杏蕊菖芽正及春,風煙萬頃縹陂勻。果然莊腹三餐飽,悒悒深耕不顧人。」宋仁宗時農民已經開始三餐了,而唐代只有皇帝及公卿貴族才三餐,農民都是兩餐。宋仁宗時名臣宋祁,一次來到開封遠郊野外觀農事,當時農民喜獲豐收,到處是安樂景象。他見到一位老農便上前作揖並問道:「丈人甚苦暴露,勤且至矣!雖然,有秋之時,少則百囷,大則萬箱,或者其天幸然?其帝力然?」老農聽後不屑的答道:「何言之鄙也!子未知農事矣!夫春膏之烝,夏陽之暴,我且踦跂竭作,楊芟捽中,以趨天澤;秋氣含收,冬物蓋藏,我又州處不遷,丞屋除田,以復地力。今日之獲,自我得之,胡幸而天也!且我俯有拾,仰有取,合鋤以時,衰徵以期,阜乎財求,明乎實利,吏不能奪吾時,官不能暴吾余,今日樂之,自我享之,胡力而帝也!吾春秋高,閱天下事多矣,未始見不昏作而邀天幸,不勉強以希帝力也!」然後揚長而去。這位老農並不認爲自己喜獲豐收是老天的恩賜,也不認爲是天子的功勞,而是自己的勤勞所致。其自信與驕傲以及幸福都可想見。這個例子也說明瞭一些小民沒有把君當作神的。在宋代士大夫普遍不認爲皇帝是神,他們有兩個兩個法寶來壓皇帝,一是用道理最大,二是用祖宗之法。「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人之天下者也。」「爲人君者,要當以天下爲公。」「天下之法,當與天下共之,有司守之以死。雖天子不得而私也,而後天下之大公立。」「天下者,太祖、太宗、先帝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而宋代皇帝也把自己當成人,如宋真宗曾對宰相丁謂說:「朕常思國朝將相之家,世緒不墜,相惟(李)昉、將惟曹彬爾。聞卿家尤更雍睦有法,朕繼二聖基業,亦如卿家保守門閥。」宋太祖曾對群臣說:「天下朕與卿等共治之」。宋太宗曾對宰相李昉等說:「天下廣大,卿等與朕共理,當各竭公忠,以副任用。」宋真宗也曾說:「天下至大,人君何由獨治也?」宋代皇帝這樣的言論多了,他們普遍把自己當成人,認爲自己需要有才能的大臣幫助自己治理國家。宋真宗是非常重要的帝王,其統治時期是經濟恢復大發展時期。《宋史》:「自景德以來,四方無事,百姓康樂,戶口蕃庶,田野日辟。」景德正是真宗年號。據《宋史》統計,太宗至道二年(年)全國墾田畝,到真宗天禧五年(年)增至畝,25年間就就增加了2.12億畝,增幅高達68%。這樣的增長速度是空前也是絕後的。饒州浮梁縣景德鎮於宋真宗景德元年(年)設置。宋人認爲:「真宗自澶淵卻敵之後,十有九年不言兵,而天下富庶,其源蓋出於此。」《邵氏聞見錄》:「本朝唯真宗咸平、景德間爲盛,時北虜通和,兵革不用,家給人足。以洛中言之,民以車載酒食聲樂,游於通衢,謂之棚車鼓笛。」營造和平,安定發展才是宋朝取得如此輝煌成就,創造出偉大文明的關鍵。

崇明寺北宋大殿

宋朝沒有門閥貴族特權階層,宋朝是不講出身的小民時代,無論你出身有多貧困,只要你有本事好好讀書,你就有可能當上宰相。只要你有頭腦好好經商,你就有可能腰纏萬貫。只要你勤勞好好種田,你就有可能富甲一方。宋代白手起家成巨富的例子極多,宋代是給人以希望是時代。那些宋朝的所謂「達官貴人」,也多是貧苦的底層小民出身。「人家田產,只五六年間,便自不同,富者貧,貧者富」、「見鄉閭之間,曩之富者貧,今之富者,曩之貧者也」、「朝爲富室,暮爲窮民」、「盛衰之變,何其速也」。宮崎市定說:「中國的社會,宋代以後,貴族、官僚、富豪的家族,無法持續長久,不像六朝隋唐的中世貴族社會,綿延不絕。宋代以後,廣泛實行著‘社會流動’。因此,宋代以後的社會,實爲唯才是視的時代,這是近世社會的特徵,決非所謂的‘封建’的固定社會。」宋朝是正是產生龐大城市階層的時代,小民的城市文化也空前乃至絕後的繁榮,中國歷史上只有宋朝的都城不禁夜,也只有宋朝的城市規模最大、人口最多。宋以前不能說沒有城市文化,但可以說與宋朝的城市文化相比是絕對匱乏的。而宋以後是嚴重限制了城市文化的發展。宋代的蹴鞠、相撲、投壺等等雅俗共賞的運動,在中國歷史上就是空前絕後的繁榮。當今的民間文化不會比宋朝更精彩。宋代的制度並不落後,它縱向比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是最先進的,橫向比在當時世界歷史上也是領先的。宋代實行的是三權分立與二元政治,這裡三權是指皇帝代表的主政管理權與宰相代表執政執行權及以台諫爲代表的監察權。二元政治是指「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君權與士權共同執政的政治格局。宋太祖制定的開國法律大憲章「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誓不誅大臣、言官」不止保證了士大夫言官的基本權益,保護了士權,也制約了皇權。立國之初宋太祖就曾對群臣說:「天下朕與卿等共治之」。宋太祖建立了「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體系。將國家的決策權、行政權、監督權、財政權、軍事權,分派交給更多士大夫手中。宋代扭轉了前代「君強臣卑」的政治格局,從新建起「君臣同貴」甚至「君弱臣強」的政治格局。宋代士大夫有獨立的人格,宋的士大夫是與國家的主人自居。「天下事當與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宋朝最高統治者從未打算,用宗室、后妃、外戚、宦官等附身於皇權的親近勢力來分割士大夫們的相權、士權,加強皇權。宋朝法律對皇親國戚的權勢嚴格的限制,充分的保證了士大夫們相權與士權的權利與權益。所以宋代,士權相權高漲,而皇權相對削弱。這都體現了宋代政治的先進性與民主性,這也是宋代統治者的高明與偉大之處,也是中國古代民主的政治的典範。宋朝商業稅率低於唐朝,宋朝:「行者賫貨,謂之‘過稅’,每千錢算二十;居者市鬻,謂之‘住稅’,每千錢算三十,大約如此。」宋朝流動販賣商品只需交納2%的稅,在固定商鋪銷售商品只需交3%的稅。神宗時還規定「(稅)錢不滿三十者蠲之」。宋代人民的小額交易根本無需納稅,商品交易額稅錢不滿30錢的一切罷免。唐朝:「於諸道津要,置吏稅商貨,每貫稅二十文,竹、木、茶、漆皆什一稅一。」唐朝茶稅率後來又從10%提高到20%,即使這樣實在也沒多少。宋朝喝茶的人多,所以才能收到很多茶稅。唐朝沒有多少人喝茶,連「茶聖」陸羽都勸人不喝茶,認爲喝茶無益。唐朝收草稅,宋代不收。宋朝大力發展商業,唐朝嚴厲打壓商業。富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宋代的那些富民以前大多都是貧民,他們依靠自己的勤勞、智慧致富。他們並不是唐代的貴族階層,依靠特權強勢而富貴的。王安石有什麼理由與權力,打壓剝奪人間財富呢?變法派曾布調查市易法的結果是:「天下之財匱乏,良由貨不流通;貨不流通,由商賈不行;商賈不行,由兼並之家巧為摧抑。故設市易於京師以售四方之貨,常低昂其價,使高於兼並之家而低於倍蓰之直,官不失二分之息,則商賈自然無滯矣。今嘉問乃差官於四方買物貨,禁客旅無得先交易,以息多寡爲誅賞殿最,故官吏、牙駔惟恐裒之不盡而息之不夥,則是官自為兼並,殊非市易本意也。」王安石推行的「市易法」改革硬是把宋朝繁榮喧鬧的市場搞得蕭條異常,致使商賈不行,良貨不通,天下財匱。王安石讓城市裡的大小商人皆貧困欠國家之錢。蘇轍《乞放市易欠錢狀》:「見今欠人共計二萬七千一百五十五戶,共欠錢二百三十七萬余貫。其間大姓三十五,酒戶二十七,共欠錢一百五十四萬余貫。小姓二萬七千九十三戶,共欠錢八十三萬余貫。」梁啓超在《王安石傳》中也指出:「若國家為唯一之兼並者而莫與抗焉,則民之憔悴,更安得蘇也?凡此皆市易不可行之理由也。」許多宋人都很明白經濟規律:「城郭之人日夜經營不息,流通財貨,以售百物,以養鄉村。」、「城郭鄉村之民交相生養,城郭財有餘則百貨有所售,鄉村力有餘則百貨無所乏。」、「商籍農而立,農賴商而行,以求互補。」如果城市裡商賈不行,良貨不通,鄉村的產品貨物怎麼辦?如果城市蕭條,農村也必然貧困。這樣宋朝經濟談何發展?所謂「資本主義」是指資本主導社會經濟和政治的意義。只有商品自由經濟以市場規律才能產成孕育出資本主義。國家壟斷、強權打壓,只會扼殺資本主義萌芽,只會讓歷史停滯不前,乃至倒退。

北宋皇陵石刻

真宗、仁宗之時是培養奠定宋代龐大富裕階層的主要時代,論國家國庫之富,仁宗之時肯定不上之後,但論地方、人民之富,還是可以比的。仁宗時代是小民文化崛起的時代,小說、慢詞、說渾話、吟唱等民間娛樂都是在仁宗時才出現的。仁宗時的民間繁榮是不亞於徽宗之時。徽宗之時的繁榮是與他實行「豐亨豫大」有關。但他是消耗享受著之前時代培養民間財富的積累。漆俠的學生李華瑞在《王安石變法研究史》中說:「值得注意的是,有些肯定王安石變法的學者也對市易法提出了批評。我同意王曾瑜的意見,它終究是要阻礙商品的發展,爲政府方面帶來的收入而言,也遠不盡如人意,北宋以後,無論是均輸或是市易,已經沒有人天真的來推行了。」其實北宋以後青苗法也沒有人天真的推行了。青苗法與市易法推出的兩大主要法令。

梁啓超的《中國六大政治家——王荊公》一書爲王安石及其變法翻案代表作,在史料上大量參考蔡上翔的《王荊公年譜考略》,把王安石比作中國的克倫威爾,說他以「不世出之傑,而蒙天下之垢」,稱王安石是「三代下求完人,惟公庶足以當之矣」。青苗法和市易法實爲近代「文明國家」的銀行雛型,免役法堪稱「與今世各文明國收所得稅之法正同」。熙寧八年(年),農田水利法推行五年之後,「荊公初執政,即分遣諸路常平官使專領農田水利,吏民能知土地種植之法,陂塘圩土旱堤堰溝洫利害都皆得自言,行之有效,隨功利大小酬賞。其後在位之日,始終汲汲盡瘁於此業。史稱自熙寧二年至九年,府界及諸路所興修利水田凡一萬七百九十三處,爲田三十六萬一千一百七十八頃雲。」,「荊公所開水利,不可悉數,其大者曰浚黃河,清汴河。」《宋史》載:「熙寧、元豐之間,中外府庫,無不充衍,小邑歲積錢米,亦不減二十萬。」梁啓超對變法的結論是「實國史上,世界史上最有名譽之社會革命」。梁啓超《王安石傳》:「青苗法者,不過一銀行之業耳,欲持之以摧抑兼並,其效蓋至爲微末,而銀行之爲業,其性質乃宜於民辦而不宜於官辦。」

漢朝兩級分化,漢代富人肯定比不上宋代富人。劉克莊:「昔人所謂富貴者,不過聚犀象珠玉之好,窮聲色耳目之奉,其尤鄙者,則多積塢中之金而已。至於吞噬千家之膏腴,連亙數路之阡陌,歲入號百萬斛,則自開闢以來,未之有也。」《宋會要·食貨志》:「真仁以後,殖貨致富者愈眾,巨量交易出入京師,官方管理之設備及民間商業之建築,皆因之侈大。公卿商賈擁有資產者之園圃第宅,皆爭尚靡麗。」《宋會要·刑法志》:「士庶之家,侈靡相尚。居第服玩,擬公侯,珠金翠,造耀路。約一裘衣,千萬錢不能給。」《宋史·輿服志》:「輦轂之下,奔競侈靡,有未革者。居室服用以壯麗相誇,珠璣金玉以奇巧相勝,不獨貴近,比比紛紛,日益滋甚。」《宋史·食貨志》:「是時海內承平已久,民間習俗日漸侈靡,糜金以飾拿不可勝數,重禁莫能止焉。」宋代的巨富多是小民出身靠自己勤勞與才智致富,漢代巨富是王公貴族特權階層。葛金芳《宋遼夏金經濟研析》:「宋代每個農業勞動力年產糧食平均在七千斤上下,比唐代提高了百分之五十左右。」漆俠《宋代在我國歷史上的地位》:「宋代人口超過了一億,爲漢唐的兩倍;墾田約在七百萬頃到七百五十萬頃之間,也是爲漢唐的兩倍,與明代差不多。宋代農業勞動生產率有了顯著的提高。它的單位面積產量,一般地畝量約爲二石,這在唐代已經是最高產量了,而在兩浙路太湖流域和江東路圩田地區,畝產量高達四五石到六七石,即使到明清時期的最高產量也不過如此。」漆俠《宋代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及其在中國古代經濟發展史的地位》:「勞動生產率大大提高,比戰國提高了四倍,比秦漢提高了三倍,比唐也提高了兩倍到三倍。由於生產發展的不平衡,宋代各地畝產量差距較大,一般兩石上下,低產則僅一石,不過百斤。總的說來宋代人口不到漢唐的兩倍,墾田也不到兩倍,但其農業總產量則在漢唐的兩倍以上。」

宋人仕女圖

纏足

北宋的張邦基在《墨莊漫錄》說:「婦女纏足,起於近世。前世書傳皆無所自。」於是有人就斷定認爲婦女纏足起源於北宋或南唐。其實他還在《墨莊漫錄》中說:韓偓《香奩集》有《詠屧子詩》雲:「六寸膚圍光致致。」唐尺短,以今校之,亦自小也。就是說唐朝女人的小腳和宋朝女人纏過的小腳是一樣的小。唐尺六寸,折合今尺是四寸三,約爲十七釐米。由此可知唐朝女子有小腳。唐朝對於宋朝來說其實也是近世。所以說「婦女纏足,起於唐朝。」是可能的。唐朝詩人杜牧在《詠襪》詩中說到:「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纖纖玉筍正是形容女子小腳。一尺減四分爲唐尺六寸,還是十七釐米的小腳。由此推斷這麼小的腳應是纏足造成的。所以唐朝女子應是纏足的。唐人溫庭筠在《錦鞋賦》中說:「耀粲織女之束足。」束足已經非常明確的指出唐朝女子纏足。唐之前,在中國古代以往很少有詠婦人足的,但唐朝詩人詠婦人足的詩句一下子繁盛起來,它很普遍。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文化形態。不僅宋人認爲纏足起源於唐朝,元人、明、清、民國都有許多人認爲纏足起源於唐朝。唐宋婦人的纏足程度很輕的,和後世真三寸不同。理學是反對婦女纏足的。宋所說的纏腳和明清的纏腳不是一回事。《聞見近錄》:宋神宗開潁邸時,近侍以弓樣靴進,韓維曰:「王安用舞靴?」可見北宋時弓樣靴特指的是舞靴,宋神宗都能穿上這種鞋可見,其根本就不小。蘇軾有詞云:「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穿宮樣穩,並立雙趺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並立雙趺困」的「立」字說明這是墊腳尖跳舞。這是蘇軾贊美一歌舞伎舞技的高超,這並不意味著蘇軾就喜歡小足,乃至贊美纏足。蘇軾倒是贊美過女子天然足:「青裙縞袂於潛女,兩足如霜不穿屨。」宮樣鞋大概就是「弓樣靴」,當是跳舞專用鞋。這相當於西方跳芭蕾舞的鞋吧。賀鑄有詞曰:「掌上香羅六寸弓。」《宋史》:理宗朝,宮妃系前後掩裙而長窣地,名「趕上裙」;梳高髻於頂,曰「不走落」;束足纖直,名「快上馬」。這裡的束足是「纖直」而不是後代的「弓彎」。宋代的女子是穿襪子的,而且還喜歡到處跑。即使歌舞伎也是時常遊山玩水的。四錫:「衣鮫綃兮美人,採白蘋兮水濱。裊翠翹兮為飾,步羅襪兮生塵。」曹邍:「蘇堤上、人正踏青,嫩草茸茸襯羅襪。」曾幾:「被花惱處君知否,羅襪凌波笑不來。」可見宋代女子即使纏足也是和後代的有很大的不同。宋代纏足遠未普及,多是大城市時髦女與歌舞藝人的所爲,廣大鄉村勞動婦女都不纏足,這可以從大量的宋代書畫中可以看出。清人錢泳《履園叢話》指出:「足之小者,莫如燕趙、齊魯、秦晉之間。」清人福格《聽雨叢談》寫道:「今據中夏之大,莫不趨之若狂,唯有八旗女子,例不纏足。京師內城民女,不裹足者十居五六,鄉間不裹足者十居三四。東西粵、吳、皖、雲、貴各省,鄉中女子多不纏足。外此各省女子無不纏足,山、陝、甘肅此風最盛。」

宋人荔枝圖

武大郎靠賣燒餅就能擁有兩層臨街住宅,令人羨慕。而在宋元符元年朝廷頒布居養法,規定對鰥寡老人、殘疾人等不能自理者月給米豆、病者藥之、死者葬之,一切免費。並設不同保障機構,如收容乞丐的居養所;治病的安濟坊。死後,朝廷還請僧人超度亡靈。這些福利每年需五百萬貫,全部由朝廷承擔。宋朝是個美好的時代,特別是北宋時期。那是知識分子揚眉吐氣的時代,那時的知識分子敢說敢做敢擔當,朝廷也尊重知識分子,立下規矩不對知識分子用重刑。唐朝極盛的開元盛世,財政收入萬貫銅錢;宋朝開國60年後財政收入萬貫銅錢;開國一百餘年後,財政收入一億貫銅錢,人均GDP超過年的廣東省。是中國歷史上財政收入最高紀錄宋朝總兵力萬人,在中國歷代王朝里算是超級龐大的,號稱世界第一的清朝大軍也才90萬人。古代沒有路燈,也沒有探頭,不容易保障治安,於是幾乎所有的古代國家都是禁止百姓晚上出門的,在唐朝首都長安,每晚「執金吾」以鼓聲周知百姓,便代表「禁夜」即將開始;次日晨,鐘樓響鐘,代表禁夜結束。這個時間段,百姓是絕對不允許出門的,得了急病也只能在家裡等死。《太平廣記》記載,唐朝著名詩人溫庭筠就曾因爲喝醉了酒,超過時間還停留在街上,被執金吾抓住,痛打了一頓,連門牙都被打掉了。一年中只有3天不「禁夜」,其餘天,百姓不得在夜間從事任何戶外活動,得了急病也只能在家裡等死。據說北京前門大街的宵禁,晚清還在斷續施行,直到民國才徹底廢除。可見禁夜令在中國,至少有0年歷史。犯夜的處罰,據《大清律例·夜禁》稱:「凡京城夜禁,一更三點,鐘聲已靜之後,五更三點,鐘聲未動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外郡城鎮,各減一等。」在中國歷史上,實施禁夜令最堅決的莫過於唐朝,取消禁夜令最徹底的莫過於宋朝。一般而言,對唐朝,人必稱盛唐;對宋朝,人必稱弱宋。不過,從治和亂的角度來評價,唐朝的亂世之長,治世之短,與宋朝的治世之長,亂世之短。剛好相反。「凡唐之世治如此其少,亂日如彼其多。其治安之久者,不過數十年」,「唐自高宗以後,非弒械起於宮闈,則叛臣訌於肘腋,自開元二十餘年粗安而外,皆亂日也」。所以,唐詩人元稹的《行宮》詩,才有「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的憧憬太平往事之語。而宋朝「自景德以來,四方無事,百姓康樂,戶口蕃麻,田野日辟」。當宋神宗發動對西夏的戰爭,大宋臣民已過了百十年的和平歲月,根本不知戰爭爲何物。北宋的首都開封,人口過百萬,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唐朝的首都長安,佔地面積大於開封,人口也過百萬,但「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坊和市分開,實施封閉式管理。日暮鼓動,坊市禁閉,路人絕跡,唯有邏卒。宋朝的首都開封和杭州,則是不夜之城,由於坊市合一,沒有營業時間和營業地點的限制,夜市未了,早市開場,間有鬼市,甚至還有跳蚤市場。人來客往,買賣興旺。「處處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絨線、香燭、油醬、食米、下飯魚肉鮝臘等鋪。蓋經紀市井之家,往往多於店捨,旋買見成飲食,此爲快便耳」。在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你看不到唐朝長安那堂皇氣派的王者風範,但市民之忙忙碌碌,力夫之競競營營,店鋪之財源滾滾,車馬之喧囂過市,仕女之豐彩都麗,文士之風流神韻,建築之鱗次櫛比,街衢之熱鬧非凡,絕對是唐朝的長安、洛陽見不到的繁榮發達景象。兩相比較,宋朝經濟之繁榮,物資之豐富,商業之發達,遠超唐朝。禁夜和不禁夜帶來了天壤之別,後者可說是開啓了全日制的中國。一個實施禁夜令的朝代,就等於給精神帶上了枷鎖,人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無從談起。日本歷史學泰斗和田清先生:「唐朝漢民族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強大,相反,宋朝漢民族的發達、健全的程度卻超出一般人想象」。美國歷史學家墨菲說:「在很多方面,宋朝是中國歷史上最令人激動的年代。後來的世世代代歷史學家批評它,是因爲它未能頂住異族入侵,而終於被他們痛恨的蒙古人打垮。但宋朝卻從年存在到年,長於三百年的平均朝代壽命。」他認爲宋朝「完全稱得上是當時世界上生產力最發達的國家」。中國歷史學家陳寅恪說過:「華夏民族文化歷千年之演變,造極於趙宋之世。」然而,宋朝的意義遠不止此,清朝啓蒙思想家嚴復也曾說過:「中國所以成爲今日現象者,爲宋人所造就十八九。」這才是我們認識宋朝的真諦。宋朝版圖面積遠遠不如唐朝,但是耕地數量卻成倍於唐朝。唐朝極盛的「開元盛世」時期,國家財政收入也不過萬貫銅錢,而宋朝開國60多年後,國家財政收入已經達到萬貫銅錢,而且其中萬貫是來自商業稅,到宋朝開國多年後的宋哲宗年間,達到一億貫銅錢,這是中國歷史上財政最高的數字,這個時期因爲商品流通太豐富,銅已經不夠用了,終於誕生了一種新的事物:紙幣。按照米價換算,宋哲宗年間的宋朝人均GDP是超過年的廣東省,也就是說當時連西部的經濟發展水平都類似的廣東省。宋朝人消耗的肉類、蛋類、奶類數量之豐富,超過任何一個朝代,生活水平之高,今人無法想象。與蘇東坡齊名的「唐宋朝八家」之一的曾鞏,曾經非常自豪地說「自古國家之富,未有及此也」宋朝的富在歷朝歷代是公認的,內部穩定,民生最好,科技經濟發展很快,比西方早幾百年資本主義萌芽出現也是沒問題的。宋的致命傷就是以文官武的治軍方式,當初為了避免唐代藩鎮制治軍太松導致天下大亂想法是好的,不過趙宋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以文管武,以不專業指揮專業,把軍隊的戰略進攻防禦能力給廢了。很多人說宋重文輕武廢了中國的尚武精神,其實宋軍的軍事素養不差的,宋軍對外的勝率比較高的,而且,宋朝的重步兵軍陣是唯一戰勝過蒙古騎兵的步兵兵種。要知道冷兵器時代,殺人無算的蒙古騎兵是整個地球的噩夢。宋朝高薪養廉,吃大鍋飯,對文官的能力挖掘和應用的不行。明朝文官體系中從一開始就出現軍事素養很高的文人。而宋朝文官體系中出現軍事素養很高的人就相對少的多。其實宋在經濟文化上的發達確實是真實無疑的,類似「格物致用」的生產發展思想就是在當時被提出的,這些都有大量的出土文獻可以作證,若說官家史書誤後人,那麼民間坊里的蛛絲記載則可窺見真實歷史。而至於宋朝的軍隊,他們的素質實在是很強的,當時宋軍出戰時,普通士兵負重似乎在70斤左右,這樣的軍隊,幾乎步兵佔多數,而以步兵對戰騎兵,在冷兵器時代,是十分可怕的,多數情況下,騎兵的衝殺,對步兵的殺傷力是致命的。軍力鼎盛的唐代也不敢以純步兵對戰匈奴的騎兵。至於在如此發達的經濟下,爲什麼宋沒有自己的騎兵?一是南方馬矮小,有耐力但速度不強,不善於戰陣衝殺,而北方馬則被少數民族壟斷,所以宋騎兵始終未能出現,而宋以步兵對外的勝率,客觀上講是非常高的,但每朝每代都有鼎盛日,也必有衰亡時,內憂外患,制度喪權,等等,宋也滅亡了,但它曾經的輝煌成就不應被現代人泯滅忽視,我們在評論歷史時,理應要客觀一些的。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

宋代牽星術是利用天上星宿的位置及其與海平面的角高度來確定航海中船舶所走位置及航行方向的方法,因此又稱爲天文航海術。恩格斯辯證過海洋牽星術是我國古代航海的重要成就。牽星術是通過專門的牽星板來進行的,牽星板最大一塊爲十二指板,最小爲一指板。使用時,左手拿牽星板一端中心,手臂伸直眼看星空,使牽星板板面與海平面垂直,觀測星體離海平面的高度。比如用牽星板觀測北極星,左手拿木板一端的中心,手臂伸直,眼看天空,木板的上邊緣是北極星,下邊緣是水平線,這樣就可以測出所在地的北極星距水平的高度。高度高低不同可以用十二塊木板和象牙塊四缺刻替換調整使用。求得北極星高度後,就可以計算出所在地的地理緯度。中國遠在歐洲之前懂得用前後帆的系統御風而行,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在中國航海史上從未用過多槳奴隸船。

宋遺民劉麟瑞、趙景良等集錄的《忠義集》追思宋末仗義死節之士,明人何喬新做序道:「宋有天下三百餘年以仁厚立國,以詩書造士,以節義勵士大夫,故其士民觀感興起,皆知殺身成仁之為美。及其遭罹變故而且亡也,死宗廟者有之,死社稷者有之,死君上者有之,死城郭封疆者又有之。下至山谷之儒,里巷之婦亦皆秉義,抱節矢死不辱。嗚呼!漢唐之末曷嘗有是哉!三百餘年樂育之效,可見於此矣!」明人蔣一葵在筆記《堯山堂外紀》中寫道:「宋以仁厚立國,不幸侮於遼,肉於金,亡於元,然人心終有不忍忘者。初宋亡,宗室有遺落中山者,眾共立爲主,期欲興復,不克而滅。元末,韓山童自言祖父系宋胤,國亡變姓。汝潁兵起,卒推之為主。山童敗,子林兒稱宋帝亦十二年。其他所在兵起者,皆以興宋為詞。而紅巾揭旗有聯云:‘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此見宋仁厚之德入人之深,雖易姓未泯。蓋漢唐以下所未有也。」宋遺民不著撰人寫的《昭忠錄》記載都是宋末忠節事跡,記有堅守死節的英雄一百三十人。清代編著《四庫全書》組也爲之感動,寫道:「謹著之於錄,庶一代忠臣義士未發之幽光,復得以彰顯於世。」這是清代漢人史臣的良心。據清代歷史學家萬斯同《宋季忠義錄》校訂凡例所述,南宋末年抗元死節的知名英雄就有五百多人,那些不知名的英雄不計其數。清代史學家趙翼感慨:「歷代以來,捐軀徇國者,惟宋末獨多。」宋代農民豐收發愁的就是要把糧食賣出去。呂南公:「昔聞豐年樂,今識豐年苦。東家米粒白如銀,西家稻束大於鼓。再三入市又負歸,殷勤減價無售。」蘇軾:「汗流肩頳載入市,價賤乞與如糠粞。」陸游:「禱廟祈神望歲穰,今年中熟更堪傷。百錢鬥米無人要,貫朽何時發積藏。」司馬光:「城中稍覺桑薪貴,村外時聞社甕香。入使孜孜憫惸獨,斯民那復畏凶荒。」趙汝鐩:「年豐米賤人人樂,農父相逢醉似泥。」陸游:「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更多的宋代農民喝上了酒,吃起了肉,這就是盛世。「上下日以播種為俗,無流離凍餒之迫,而有飽食逸居之計。」「天下窮民,飽食暖衣,猶有餘峙。」「百姓亦稍縱侈,而上下始困於財矣。」「近歲風俗尤為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更多的宋代小民也會奢侈起來,這就是盛世。宋朝不僅是個商業王國,更是個開放的王國,宋朝不是個保守社會。如果沒有落後野蠻原始異族的入侵破壞宋朝肯定還會發展,最起碼不會落後於西方。美國歷史家羅茲·墨菲在《亞洲史》中感慨:「(宋朝)這些進展有可能導致中國發生一場真正的工業革命,並給世界帶來它應有的一切深遠影響嗎?我們將永遠無法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蒙古人的進犯把這一切都打斷了,而以後各個朝代又不可能全面重復宋朝的模式。」美國著名學者漢學家費正清在《論中國》中感慨:「任何有現代意識的擴張主義者回顧諸如此類的成長和創造力時,可以想象得到,宋代中國如果自由發展下去,將可能主導航海世界,並且自亞洲發動侵略,移民歐洲,從而改寫歷史。」宋代的商業專賣程度比起明代來說要弱,如明朝對茶業是絕對的壟斷。宋朝許多方面都是放開的。宋朝比明朝有更大的可能性,發展進化到商業資本主義。元、清沒有任何可能發展進入到資本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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